正文 第37章 煙雨彌天(一)(1 / 2)

這一日喬山勤奮練習,天黑後又向柯東嶽請教輕功縱跳之術,柯東嶽又盡心指點了一番,喬山試驗多次,已略有心得,到得子時已疲憊不堪,倒床便睡了過去,一早還未醒來,便聽到有人呼喊自己,睜開眼看,見柯鎮惡堆了一臉的笑站在床邊,喬山心中奇怪,昨日他打敗了柯鎮惡,原本以為他愈加看自己不順眼,哪知居然看到的是他一臉笑意。

柯鎮惡小聲道:“喬大哥,我有一事求你幫忙,你可得先答應我。”

喬山道:“什麼事,你說吧。不過我可不敢先答應。”柯鎮惡道:“今日我要交默寫的三字經給莊裏的孫先生,我這幾天盡在玩了,你幫我寫下來好嗎?”

喬山笑道:“柯老弟,讀書習字可不能找人替代,這次我幫你寫了,下次你拿什麼給先生交差呢?”柯鎮惡紅著臉道:“此事望喬大哥幫我一次,不然要被先生打板子,我也十多歲的人了,被先生打好不丟人……以前我是找小聰幫我,但今日小聰去嘉興玩了,因此請喬大哥施以援手,助我渡此難關,如果喬大哥答應,待會我請阿蓮下湖撈黃顙魚給你吃。”

喬山聽到“阿蓮”二字,心中突在一跳,居然怔住了說不出話來,柯鎮惡見他神情忽然蒼白,便道:“喬大哥你怎麼了?”喬山撐起身子,異常艱難道:“阿蓮……”,柯鎮惡道:“是啊,阿蓮是我們七裏莊水性最好的姑娘,冬天她也可以下湖潛水捕魚,這些天能吃上黃顙魚,可是大大的不易。”

喬山主中本來也料想阿蓮隻是同名,但一聽到這個魂牽夢縈的名字,便不免情迷意亂,口中喃喃道:“原來還有一個阿蓮……那倒不必了,如此嚴冬讓一個姑娘家下湖,隻為口腹之欲,大大地不妥。柯老弟把紙筆取來,我幫你寫就是了,是寫《三字經》全文嗎?”

柯鎮惡喜道:“不不不,很簡單,隻默寫《三字經》‘凡訓蒙,須講究’到‘文中子,及老莊’這一段,如果不是今天趕時間,我就對著書抄給先生了,隻是我一拿起筆,就手腳無措,不知道要好長時間才能把它們抄完……謝謝喬大哥!我去拿紙筆來。”

不多時柯鎮惡笑嘻嘻端來紙筆墨硯,喬山鋪紙端坐,提筆蘸墨正待要寫,忽然覺得腦中一片空白,這《三字經》是幼童啟蒙讀物,他兩歲上下就全文倒背如流,此時提筆在手,居然一個字也想不起來怎麼寫,不由得萬分惶恐起來,豆大的汗水便從額頭流淌下來。寫字做文章,在他眼中便是如吃飯喝水一般是與生俱來的本事,這一瞬間他忽然忘記了字怎麼寫,便如絕世高手失去武功,傾國佳人失去容顏,自然是這世上最為恐懼之事。

柯鎮惡見他神色有異,又問道:“喬大哥你怎麼了,從‘凡訓蒙,須講究’開始寫呀,凡字最簡單了,我也會寫。”說著抓過筆來,在紙上歪歪斜斜寫了個“凡”字,喬山見了此字,腦中忽然清醒起來,便道:“喬大哥要照著你的字體寫,不然先生看出來了,照樣打你板子。”柯鎮惡聽了此言,不住地點頭,喬山提起筆,依著柯鎮惡的字樣,二百七十二個字,片刻便寫完了。柯鎮惡睜大眼睛,不停地誇獎道:“喬大哥!你好厲害!這麼快就寫完了!”喬山看著自己模仿柯鎮惡那拙劣之極的字體,隻能苦笑不已。

柯鎮惡拿起那幾頁紙,嘖嘖稱讚,又道:“喬大哥,此事千萬別讓我爹娘和大哥知道。”喬山淡淡一笑,算是答應。柯鎮惡道:“喬大哥,我知道我性子不好,脾氣暴躁,還有些象小孩不省事,並非我對你有什麼不滿,我就這脾氣,想改也改不了……你就別怪我了。”

喬山心中迷亂,不想與他多說,便揮手讓他離開。自己在房中呆了好久,好容易平靜下來才走出房門,柯家院外仍有不少鄉民在此練武,詢問柯辟邪,才知柯東嶽今日一早去了嘉興,午時便會回來,喬山心道:“柯叔叔待我不薄,我本待向他當麵辭行便回臨安,若現在不辭而別,隻怕十分無禮,好在現在離午時也不遠了,稍等些時候吧。”便邁過群習武之人,柯家之外便是一片竹林,繞過竹林,轉入田間小路,他不識道路,信步轉了小半個時辰,居然走到了南湖之濱。

嘉興南湖與杭州西湖、紹興的東湖齊名,是為浙江的三大名湖,此時湖麵上泛起陣陣雨霧,如煙似夢,喬山臨湖站立,雨霧撲麵而來,湖上景色,皆如籠罩於煙雨之中,不禁口中呤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樊川居士此詩為點睛之句!那湖心島上的樓台,該當名為煙雨樓最為恰當!”他本是文人心性,此時環境略一鬆弛,那些文人的意趣便自然浮上了心頭。

喬山說出此言之際,南宋另一名著名的文人吳潛便在這時出生,二十一年後,吳潛成為嘉定十年丁醜科狀元,再過九後,吳潛與薑夔在嘉興相會,寫下了《水調歌頭。題煙雨樓》,詞中曾雲:“東湖千頃煙雨,占斷幾春秋。”從而成了煙雨樓的名稱來源,也不知吳潛在填詞那一刻,是否感受到了三十年前一名與他素昧平生的少年文士在湖邊的哦吟。

喬山正在閉目感受雨霧撲麵而來的寒意和清新,忽聽到前麵有船隻破水之聲,睜睛看去,一隻小舟破霧而出,漸漸顯出輪廓,一個身材苗條,頭戴竹笠的女子站在船頭,將小舟撐至喬山眼前。喬山看著那女子苗條的身影,忽然想起阿蓮,那種久違的情愫慢慢又從心中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