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飛
陰霾籠罩大地
陰天,天上的雲兒實在是太大,又密密麻麻又厚實,一團一團的好像在誰看來都定然會覺得是直犯愁。還不僅是使人愁,就連那鳥兒也愁得不願往那個破地方待,於是選擇了一個更合適它玩樂嬉戲的村子。
這條村路上什麼人也沒有,就連小動物都見不到一隻。隻在梁家院子裏有隻灰狗在亂叫。那叫聲很是討人厭,就像一隻狂烈的奔騰的獵犬在向死去的情人吼叫一樣。從他家的門外走過的人都要堵上自己的耳朵,因為那吼聲大得出奇。狗並不是很大的獵犬,也不是很小的那種寵物狗,就是普普通通的樣子,可那吼聲卻非凡。是一隻母狗,又像是有人要吃了它似的胡亂的邊跳邊叫。一點也沒有體現出它應有的特點。
更讓人意外的是,就連雞都學鳥飛翔似的,要往外飛。可能是覺得這裏的一切都不是它希望的,想找一個更好的去處吧。
過了一會,變成了死一般的沉寂,什麼聲音都沒有了。原來那隻吼聲似天塌的狗突然間不叫了。原有的輕輕的風聲,原有的蟲兒的叫聲,原有的孩子們的嬉戲打鬧的聲音,原有的老人們在一起撥豆在一起聊天的聲音全都沒有了。有的隻是一份沉寂。實在是太沉太寂,沉寂得讓人的呼吸也顯得難以適應。天上的雲兒開始壓製著這個村子,像是要把這個村子蓋住一樣。
農場裏也是無聲的。
更關鍵的是就連勤勤懇懇的牛啊,馬啊,驢啊的那些牲畜都顯得想要罷工。沒有一個肯幹活的。
農場裏的人們都呆若木雞的,根本不想做出一點動靜,什麼活都不想幹。總該有人來熱熱這份死寂的,可惜的是一直都沒有人願意起個頭。呆滯的人,呆滯的牲畜,呆滯得連空氣也顯得無浮,讓人覺得窒息,讓人感到無比的壓抑,無比的悲痛。
可這壓抑這悲痛是從哪來的呢?
這又如何得知啊!好像他們那個村子裏一直是這樣的吧。從沒有人認為有什麼不對頭的。
她本是想要在家裏曬穀子的,可沒動一會又把它們放回房裏了。因為看這天,像是要下雨的,她聽到了一點雷星子聲兒。那雨早都像是要下了的,誰也無法得知到底會在什麼時候下。
聽起來像是從東北往東南打的。
事實上她的聽力並不是特別好的,因為從小就得上了一種雜症。聽人說好像是因為她母親。她那時還小,根本什麼也不懂,所以她的耳朵得了病也是別人幫著發現的。可她卻很肯定的認為那雷一定是從東北往東南打來的。
當然那並不是因為她的耳朵突然好了,或者她有什麼神奇的氣息故而感受到了雷擊的聲音。或許那隻能算是她的第六感的觸動。
把該放好的本是要曬的穀子放好後,她突然感覺到了有什麼奇妙的事情要發生似的,神情恍惚的不知如何是好。看她心裏,總像是剪不斷的粗繩一直繞著是怎麼梳也梳不開。就這樣繞著吧,也不是個事啊!
她在想著一個人,一個讓她這一生都無法忘記的人;一個讓她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是的人;一個讓她狠也不是愛也不是的人。
那個讓她永遠難以忘記的,和她從小就一起玩,一起幹農活,一起聊理想,一起說歡樂的事的人,現在在幹啥。她很不自然的想著他,盡管她認為他可能跟他的父母一樣不喜歡她,但她仍然是出於一種常態的去想著很可能的事……
過了一會,她才想起來在場裏麵要打的穀物還都沒搞好呢。她還要去把收割好的麥子和還沒曬好的苞穀粒子放回穀倉裏。她到了農場,場裏的沉寂變了,就像是突然的響雷一下子都響起來一般。人們仿佛是在她的影響下各個顯得的動作輕巧,就連牲畜們也都勤勤懇懇的了。
就在她準備把活幹好後去幹點別的什麼事的時候,她犯下了一個嚴重的錯,她把自家要曬的苞穀粒子堆到了一起以後就自己走了。
那是她犯下的第一個錯。當然她不隻犯下這一個,這也不是她第一次犯錯。但這次犯錯對她來說是一個重要的起點。
犯錯的後果是很快就被另一個重要人物解決了。那個人是她想要長留但終究還是沒有長留的人,也是她這一生中難以忘記的一個人。
他也肯定不是第一次幫助她,但這次幫忙讓他得到了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東西。他並沒想到那一點,隻是為了相對單純的想幫她。
她也就是因為這一點更堅定的愛上他的。
她是滿身濕漉漉的跑回家的。到家前她還一直在想事,直到進了家門口她才想起了自己隻把要曬的糧食都堆到了一起,根本就沒放進倉房裏。可正當她想再回穀場去拿苞穀粒子和麥子的時候看到了他和她爹在一起。她感到吃驚的不僅是因為他竟然會到她家來,更重要的是她無法理解她爹會跟他在一起聊。
接著她再看看她爹,好像一點生氣的樣子也沒有,隻是她爹像是有點暗喜。因為她爹跟他聊天的時候她看到她爹的臉顯得安閑自然。他們聊的可能都是些不疼不癢的事吧。不然他們倆怎麼會聊得一句接一句,好像都在探討什麼國家大事似的。
正在她感到奇怪的時候她爹問道:“你咋現在才回來,下雨了你跑去幹啥去了?”她爹並沒有顯示出一點的火氣,顯然她爹並不是因為她沒有把穀粒子和麥子放好說她的。
她像是看出了些個端倪來的,便回到閨房把衣服換了後開始準備做飯。她不確定是不是他幫了她,但她知道她爹並不知道那糧食是誰放好的。
好一陣子過去了她爹還抽著旱煙,而他則仍然與她爹一起說著些個她想聽可又聽不清的話。她很想讓她爹做飯。她很想跟他聊聊天,想問問他在學校裏麵經曆過的事,很想知道他在學校裏麵遇到的人和物。她還想和他一起設想一下他們的計劃。
事實上她已經為著和他的將來籌劃了很久,她籌劃著在他上完學以後怎樣和他一起在一個地方過上自己的小生活,那是真正屬於他們自己的生活。
可她又回想起了他父母對她說過的話。那是一句多麼惡毒的話啊,讓她實在難以忘記。那句話讓她失去了很多很多本不應該失去的東西。
她隱約中聽到他和她爹在說什麼婚事,什麼送禮的事。這使她很疑惑,她不明白爹是怎麼想的。她也不理解她父親希望是如何如何。
菜很快就炒好了。她忘了本應在炒菜前醒麵的,麵還沒做菜已炒好了。於是她隻能活好麵然後把麵放著等它發。
可等她準備下麵的時候她爹和他都不知是去了哪裏。她又有些茫然的看著天,看著這雨過天還是陰暗的沉寂的小世界。然後是發呆,呆了到底多久誰也算不清,隻是她感覺到了身體有些僵硬腿上有些發麻時,這才想起自己是該下麵了的。
雨已經停了,可天並不顯得闊亮,反倒更有些死氣沉沉。她家離一條小河很近。那河很淺,成年人很容易就能蹚過河去。而那淺淺的河也是她和他之間隔開的一條鴻溝。讓她想剪斷想割去卻又無論如何也不法如願的鴻溝。任由誰去遊動去嬉戲去捉魚都不由她走向那河對麵的鴻溝。
她爹很晚才回到家,什麼也沒說,走到堂裏把一碗餃子放在桌子上就準備睡。她並不知道她爹是什麼時候回的家。隻是到了第二天清早她要做早飯的時候在堂屋的桌上看到了一碗涼餃子。她知道那是他家人做的餃子,因為他家的餃子一看就能認得出來。她爹肯定吃的他家的餃子回來的。她什麼也沒說,隻是把那一碗餃子熱好就去幹農活了。本來是要吃早飯的,因為昨天下午做的麵也沒吃完,可她偏不願現再吃。她像是憋飽了氣蛤蟆,可又不願叫或喊,是一直憋著氣誰能受得了那罪呀。
她料想著她爹一會也就醒了,可她爹卻睡到了十點多才起來。
那熱騰騰的餃子香的很。可她偏不想吃。
她是在掙紮。因為她根本不知自己在想啥。她更不明白她爹在想啥。她跟他之間本來就有著一堵牆,可她爹卻並不認為那是一堵牆。當然在她小時候他的爹娘和到了現在這個時候的看法於應該說是有所區別的。
但好像她並不沒感觸到這一點變化。
至於那牆是怎麼形成的,好像一直以來並不被鄉裏人所知。可能知道到底怎麼回事的人早已離世了吧。那個年代的事事非非也實在不值得回溯。
可她從小就被她的奶奶灌輸出一股子牛勁兒。也就是這牛勁兒讓她不得不為前輩們的那些個恩恩怨怨搞得腦皮發麻。她不希望自己喜歡的人是一個與自己親人有著恩怨的人,她更不想讓自己喜歡的人離開自己。
昨天夜裏又下了一場雨,所以路上都是泥水,她穿的鞋子還好,是長根兒的雨鞋。那鞋防雨水,可不防寒。在那泥濘坑窪不平的路上她突然又想起她的母親。因為她的母親總在下雨時給她穿上一雙能防寒又防水的雨鞋。那鞋好像是她母親親自為她縫製的,可她那時實在還小,還不明白她母親的用意。直到現在她還為那事懊悔。
她母親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去世的。她對於母親的記憶很淺很淺。唯一能讓她難以忘懷長存不息的還是她母親在泥濘的路上抱著她走路的場景。她很想回到過去兒時的美好時光,很想再次重溫與她母親在一起的美好的日子。
不過,其實誰又不想如果能回到過去的話那該多好。從某種程度上說,那並不是什麼壞事,相反有可能是好事。或者在她看來,那隻能算是禍。
她爹是從不會打她或是罵她的。但以她的脾氣和性格,這並不是什麼好事。至少在她一時想不出該怎麼辦時,她爹又不在意她的感受時,她會很希望她爸能罵罵她或打打她。
走到自家的田裏時她先是一驚。乍一看他竟然在她的田裏。且不說別人看見了會怎麼想,單在她的記憶裏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她一方麵是驚喜和歡悅可又夾雜著反感和憎恨。她恨不得咬他一口,如果那樣可以消除她的寂寞孤單和她對他的愛慕的話。她並沒有像其他一些跟她有同樣經曆的女孩子一樣表現出無比的不滿或是直接說出想跟他如何如何。而是選擇了一種淡漠和一種簡單得不能在簡單的一問。她也預想到了對方會給出的是什麼答案,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希望能用這種方式得到對方的回應。
她隻是簡單的問了一句:“怎麼想起我家缺人手的?”
他也很簡單的說了一句:“我們家的活已經做得差不多,我看你家的還沒幹完……”
這樣簡單的幾句話後是無言的難免會讓人感到寂寞無趣的事,幹活。她開始還是有點懷疑的,因為他家是個大戶,有那麼上百畝的田地,而她家隻有十幾畝。她懷疑他是不是在為她……她實在不敢再想,也不願意再想。
說實在的,她還是喜悅的。也可以說很是喜悅,因為就是這樣子簡單又枯燥無味的動作讓她感到了無比的幸福。她希望的就是這簡單得沒有比這更簡單的生活。她也並不是不去想其它的發展方式或者其它的什麼路子,隻是在她看來這樣的生活已經足夠。
誰沒有自己的活法,每個人希望的或者說追求的是不一樣的,在她的世界觀和價值觀判斷中,那才是真正的幸福生活……
這一天的活幹得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得多。隻花了一個上午幾乎把所有該幹的都幹完了。想是如果沒有他,自己可能要花上兩三天的活,這突然的一上午就幹完。她是別提有多高興的。她本來準備謝他讓他到家裏在坐坐順便是吃個飯的,可他說要去城裏賣點什麼。
還設想的事泡了湯,對她來說應該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吧。但她再想想後才好像是明白了似的。她頓時對他是肅然起敬。可能他並沒那麼想過。可是這世界上的事情誰知道呢,說不定什麼時候還會發生點什麼不可思議的事!
可實事證明,她那全是做夢。
讓她難以忘記的事情還在後麵。她真正意義上來說那事跟天塌下來一樣。
歡喜破滅
下午把所有的農活都幹完後她才想起該給自己填點飾品了。她到了鎮子裏去用自己買了棗子和苞穀的錢買了一件棉襖。這棉襖對她來說就是裝飾自己的最好的屏障。那棉襖不很鮮豔,不像普通人喜歡的花花綠綠的,或是什麼豔豔紅,又或是什麼俏俏紫。是挺深的粉色,介乎於紅和紫之間。正中央畫著淡黃色的花。她並不知道那是什麼話,也沒在意過那花的顏色與自己喜歡的有沒有什麼契機。隻是認為那件衣服她穿上可能很合身。
她還買了一條絲巾,據說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起來該打扮一下自己的。現在正是花季的她,買這些一點也不過分。可她自己真正穿上,照著鏡子看的時候卻又不知為何的害羞了。
除了那兩件以外,她還給她爹買了一件厚的棉襖,為的是給她爹禦寒,馬上就要到冬天了。她爹穿的棉襖也確實太舊了。最後,還買了些個煙絲和幹果。
最重要的是她還給他買了一條圍巾,以及一件襯衣。那圍巾的顏色稍稍顯得有點沉重,但也還挺適合像他那樣的年輕人帶。那襯衣很好看,一看上去就顯得很有氣質,就像是大公司裏的白領穿的。當然,她定然是不懂什麼白領、藍領這一類的說法的。
本來幹完農活去買些東西是她必做的事,可今天不一樣。很明顯她的心裏在牽掛著他。她是想在以後的日子裏能多見見他。
而這也是他盼望的事。對他而言,他並不希望自己喜歡著一個過於古板,過於呆滯不懂得一點情趣的人。實際上他希望的無外乎是能遇見這樣一個有著一點倔性,但卻十分善良溫和且溫柔賢惠的女孩。
當他看到她為他買的圍巾和襯衣時,他知道她的心裏也有他的一半。他是無比的高興,無比的歡喜。可當他想起,想要跟她說點話的時候她卻遲遲不在家,或是該做飯了,又或者是她爹想跟他說點啥。很奇怪,對他來說是天在捉弄他。
大概吧,她又是怎麼想的呢,隻有天,才會知道啊!
下雪了,這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雪很大,紛紛揚揚飄散在本來還有點色彩的村莊裏,一下便顯得純潔了。但這第一場雪便讓人冷得喘不過氣來。白茫茫的一片,除了白色再也找不到別的顏色。天被白雲蓋的是嚴嚴實實。這村莊的白是白得閃人眼。
可這煞白的天上無緣無故的來了一隻鳥。那鳥也不像是什麼好鳥,不叫。一直在天上盤旋著。像是在尋覓著什麼舊時朋友,又想是在找自己的伴侶。飛了一上午,好像從來也沒停下來歇會。下午是再也見不著它那影兒。隻有那隻鳥能夠讓天變得多了一分色彩,可那鳥它還是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