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樹葉的沙沙聲。。。夏蟬與鳥的悲鳴聲。。。
我已經漸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雙目失明後,反而能讓心靜下來,聆聽周圍的聲音,以前不會去在意的,現在卻越發清晰。每一種聲音都有它存在的意義,就像五仁月餅,就算被大部分人嫌棄著、羞辱著,但它終究還是存在著,並且占據著我們童年對月餅的大半記憶。
咚咚咚。。。“夫人,奴婢給您送藥來了。”我側臥在窗邊的躺椅上,微微頷首示意端站在身旁的貼身丫鬟芯兒去開門。就算不說,單憑這熟悉的敲門聲,我已經能分辨出來者是何人了,眼睛瞎耳朵倒是靈了不少。
芯兒應了一聲便去開門,應蓉端著一盅藥走進來,將藥放在桌上,揭開蓋子,一股苦味彌漫開來。
“夫人,請趁熱服用。”應蓉將藥遞到我麵前輕聲說到。
我依然側臥著,沒有半點起身的意思,手微微抬起一揮說到:“先放下吧,一會兒芯兒會伺候我服藥的,不勞應蓉姑姑費心了。”
“夫人這是什麼話,奴婢伺候您是分內事,沒有什麼勞煩不勞煩的,況且城主大人吩咐了,奴婢一定要親自伺候夫人服完藥才能離開。”
說話間應蓉已經將藥遞到我嘴邊,我知道她不親眼看著我喝下這碗藥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於是起身接過碗一飲而盡,便躺下不再理她。
“奴婢告退!”應蓉收拾了藥盅放入盤中,得意地離開了。
待聽見關門聲,應蓉的腳步漸行漸遠,我立即翻身坐起,芯兒機靈地拿過痰盂來放在我麵前,我用力收縮胃部,連續幾次,嘩的一聲終於反胃和著早上喝下的白粥將剛喝下的藥一並吐出。接過芯兒遞來的青檸水漱了口,嘴裏的苦澀感才逐漸退去。
“芯兒,把院門打開。”
“是,小姐。”
芯兒走到屏風後麵,將院子的門打開,又過來扶起我。竹府的每一間屋子都有一個或大或小的獨立院子,當然,身為城主夫人的我所擁有的院子自然是頗大的,我命下人在院子裏種滿了藍色玫瑰,然而,意義早已不同於最初了。芯兒扶著我走進院子坐在涼亭裏,和煦的微風拂麵,偶爾我也想看看這院子裏滿滿的藍色玫瑰隨風搖曳的樣子,可惜,我的眼睛不能再見到光明了,確切的說是我不會再讓自己重見光明了。。。最愛的人都不在人世了。。。
轉眼間,來到篤竹城已是第七年。。。
。。。。。。
是命運還是人為現在對我來說都已不重要了。
朦朦朧朧中,我又記起當初那些事。。
那時候我還是一名普通的大學應屆畢業生,畢業後,好不容易找了份報社的記者工作,整天起早貪黑四處采訪。說實話,記者這種非正常人類可以勝任的工作,其實挺適合我的。父母雙亡,在一起兩年多的的男朋友失蹤,半夜失眠早已是家常便飯,正好可以用趕稿來麻醉自己,填滿空虛的午夜時光。
“林。。林翕。。林翕!”
“到!”
和著劃破長空的應到聲,我一躍而起,大腿根部狠狠地撞在了桌子上,痛得麵部一陣扭曲。會議室裏瞬間哄堂大笑。。。
“林翕,我叫你半天沒反應,怎麼一有反應就這麼強烈!”老編扶了扶眼鏡,強忍著笑說到。
“。。。我剛剛是在想去D城采訪X航首航的訪問方案,怎樣挖掘更具新聞價值的切入點。。。”我的理由也夠充分了吧?總不能說我是在想著已經失蹤一年多的李思遠而靈魂暫時出竅才沒聽到她叫我的吧!
老編滿意地點點頭,“我們報社就是需要你這樣有熱情又不怕辛苦的好員工,林翕,我就是想囑咐你兩句,D城可不同於我們這兒,那可是高原,你要注意預防缺氧預防感冒,還要切忌動作幅度太大,你是個聰明活潑的姑娘,可得要收斂點兒你那活潑勁兒,知道嗎!”
聽了老編的話,整個會議室的同事們早已笑得人仰馬翻,大概是想起了那次報社裏組織的春遊活動我造下的孽吧。。。
那是我剛來報社不久,頭天晚上參加了大學的畢業告別會,一邊感歎著青春一去不複返,愛人失蹤不可尋,從此踏上生死兩茫茫的成人之路,一邊和宿舍裏最要好的幾個姐妹抱頭痛哭、飲酒唱歌。當天晚上成功地把自己灌醉,怎麼回到家躺倒床上吐了一床的,我已經完全沒了印象。第二天是報社第一次組織春遊活動,我無法拒絕,於是拖著宿醉過後頭痛欲裂的身軀跟著同事們去了XX冰川,一路都打著瞌睡的我,當坐著纜車上了山頂,整個人都活過來了!在海拔四千米的XX山頂上,絕對有一種一覽眾山小世界唯我獨尊的驚人魄力,放眼望去,萬裏無雲,天空湛藍得像一塊藍寶石,隻看得見數不清的山尖,終年覆滿了雪白而堅挺的冰川,茫茫一片。我拉著和我同期進入報社的美奈,在刻有“海拔4000米”字樣的石碑旁躍起擺著各種pos拍照。就像在另一個世界一樣,就像爸媽還健在一樣,就像李思遠並沒有離開一樣,就像生活還是充滿了希望一樣。。。隻是這樣的感覺並不長,我由於運動太劇烈缺氧而暈厥過去,後來聽美奈說,我跳著跳著就倒在雪地裏了,把她嚇壞了,幾個身強力壯的同事好不容易把我抬進纜車送下山,我一動不動,他們就像在搬運屍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