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逾時一路在接連不斷的問好聲裏回到辦公室,何小澗對他說的唯一一句與工作無關的話就是,您看上去清減不少。謝逾時淡淡回她,“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不都變成紅包轉到你們手上了嗎?”
何小澗笑,又小心翼翼地多說一句廢話,“我很高興在這新的一年能繼續為您工作。”
謝逾時眼裏的笑意深了些,“不會被我那一次嚇得年都沒過好吧?”
“其實我年過得還不錯。”何小澗心裏估摸著他大概才是沒過好的那個,至於緣由,太明顯了。她年前年後都有去醫院探望黎以北,私人性質的,也有簡短的聊天,話題不深入,但何小澗怎麼看都不覺得他像是會拿刀紮自己的人,大抵有些人的瘋狂是藏在骨子裏的吧。
一方秋水的慶功宴當晚,何小澗首次當了謝逾時的女伴,她原以為要麼是周若蘭要麼是嚴苛,怎樣都不會輪到她,結果在她詢問此事以便為謝逾時挑選禮服的時候,他直接告知讓她陪他去。
一片觥籌交錯之下,幽怨的眼神疊加起來威力照樣如同陣陣強力電波,左邊嚴苛右邊周若蘭,謝渺秒代替謝逾時夾在他們中間笑靨如花,吳聲同樣攜帶一男一女兩位伴,與那些膀大腰圓滿腦肥腸的暴發戶不同,他做下流的事說下流的話都永遠讓人隻想稱讚一句風流人物。蘇立來得晚,甫一現身就被幾束流轉眼波環繞,而他身邊的未婚妻妝容淡雅,一襲單肩禮服,挽在蘇立臂彎的那隻手剛好能讓人聯想起那句詩——皓腕凝霜雪。
周若蘭今晚有點淡淡的不爽,和針尖差不多大的心眼兒讓她一見蘇立進來就湊到謝渺秒耳邊小聲說:“我今天才發現蘇立原來也是一貌若潘安的主,可惜已經是別人的老公了。”謝渺秒不想跟蘇立打照麵,情人節那晚的失態可以算是她人生中最丟臉的事件沒有之一,而那場鬧劇讓她收獲有三:一是得到謝逾時拿他大部分空餘時間來陪伴安慰她的待遇;二是謝母一反常態言辭溫柔地和她交談了小半個晚上;三是她升級成為和嚴苛周若蘭等同的笑話。
所以她隻說:“嗬嗬。”
嚴苛緊接道:“哈哈。”
吳聲成了幾人裏最正常的那一個,他站著和蘇立說了會兒話,然後優雅轉身去了其他地方,毫不加入這種互相揭短的行為,謝逾時見他這樣都覺得有點別開生麵,在他過來後問他,“怎麼,最近於修身養性一道小有所成?”
“這你都看出來了。”
竟是平鋪直敘毫無起伏的語氣,謝逾時拍拍他的肩,經過他隨著季節變化而更換的男伴女伴時輕哂,“養得不錯。”
何小澗跟在謝逾時身邊淺笑,“我覺得吳少是有點花,但花得挺有意思。”
謝逾時:“嗯。”
何小澗又說:“您就是太不花了。”
謝逾時:“你想說什麼?”
“天涯何處無芳草。”
“多情卻被無情擾。”
何小澗差點笑出聲,“您接得真好。”
“過獎。”
謝逾時上台致辭,何小澗在下麵望著,鼓掌的時候覺得心跳有異常。她初入職場的時候身上就已經帶了點兒八風不動的味道,不像一部分人妖魔化,不像一部分人存有浪漫幻想,現實、理智、但心中留有淨土,隻可惜這麼久以來,太理智與重現實這兩點始終是她最顯著的特征,她也感謝這兩點,因為在謝逾時身邊,守住一顆心可真不容易。
這刻她又想起黎以北,刹那間頗感惋惜。
謝逾時在會場內呆的時間很有限,這種場合從本質上說還是給進入的人提供互相認識交流的契機,他在,意義不同凡響,不在,也不會索然無味。所以當他吩咐司機開車前往醫院的時候,不知道身後的宴會在他離開後發生了一段小插曲。
他已經很久沒有再見黎以北,偶爾想起時很難認同,在他一醒便對他口出惡言的那個人是自己。其實他們兩人在離開對方以後,都不知不覺朝對方揮出了自認為最有力實則最幼稚的拳頭,而如果擱在婚內,這種短兵相接決計不會出現在他們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