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5章 解釋(2 / 3)

而蕭南說到“砥礪”,是“厲”字的本意。

假使帝王是刀,則皇後為磨刀石,能使之砥礪奮進——這樣的寓意,自然吉祥至極,當得起蕭南這個“賀”字。

轉念卻道:“卿不是說,子不語怪力亂神麼?”究其實,祥瑞和凶兆並無差別,都是怪力亂神。

蕭南應聲道:“謠言止於智者,奈何天下不智之人何多。”

皇帝:……

這句原來應在這裏。宋王說話,果然滴水不漏。智者不信鬼神,但是天下蠢貨多了去了,對於蠢貨,就須得用蠢貨的法子,那對付聰明人呢?皇帝挑一挑眉,蕭南深吸了口氣。

皇帝凝目視他,並不催促。他知道蕭南定然有話要說。這個話,隻能由蕭南來說,他不能開口,甚至不便接口。

倉廩實而識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大多數百姓辛勞終日,不過勉強糊口,哪裏有這個閑心、這個功夫、這個見識去探知視野之外的事。所以天子擇後,於皇家、朝廷是天大的事,於天下百姓,則無足輕重。不過坊間笑談耳,拿個祥瑞已經能夠鎮住大部分人。

相形之下,朝中袞袞諸公就沒這麼好糊弄了,這個理由,遠遠不足以讓他們閉嘴。

他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比如……他的母親。母親屬意胡嘉子為後,在洛陽高門,不是秘密。母後掌管六宮多年,這次皇後進宮,接引女官又是她的貼身婢子,要說皇後出事,是母親指使,想必無人不信。

如果不是沒有證據,連他自己都會信。

把矛頭引向母親,對皇帝還有額外的好處——誰家沒有待嫁的女兒?誰願意女兒出嫁遭此算計?如果洛陽高門真信了是母親一手安排,雖然不會有立竿見影的反彈,但是長遠來看,人心向背,可想而知。

忠臣孝子——自古忠臣必出自孝子之門,所以無論天下如何改朝換代,忠臣孝子四個字,始終為人君所推崇。在“孝”字重壓之下,皇帝不可能真把母親怎麼樣,但是他從來都不介意挖母親的牆角。

但是正因為皇帝會從此中受益,所以這種話,萬萬不能出自皇帝之口。

皇帝這廂思忖,就聽見蕭南再歎了口氣,聲音略略低沉:“十年之前,我父親北來,蒙先帝不棄,以長公主妻之;八年後,我又奉母來奔,無論先帝、陛下,還是太後、母親,都待我甚厚,我日夜思之,不能安寢,隻恨寄身洛陽,一閑人耳,無以為報。”

乾安殿很大,很靜,直到初夏清晨喧囂的陽光鋪滿了它。在眼底,蕭南腳下,匍匐一個小小的影子。

恍惚一個折腰的影子,淡得像一抹輕煙。皇帝從未這樣清楚地意識到,京中人人交口稱讚風華第一的宋王蕭南,其實是個走投無路的落魄王孫。他從來都是,隻是極少有人能意識到這一點。

陡然生出的惺惺相惜,皇帝自己也怔了片刻,片刻之後,幾乎要失笑:蕭南怎麼能和他比,他是名正言順的燕朝之主,雖然眼下手中無權——等等,也許就是因為這個“眼下手中無權”?

便縱是名義上富有四海,那也隻是名義上,漢獻帝何嚐不曾君臨天下,他能在魏武王麵前作色?

一念及此,皇帝麵上稍霽。蕭南入朝以來,以今日給他意外最多。開場就論恩情,莫非是打算替他母親擔下這個罪名?不不不,他擔不起。皇帝一麵想,一麵溫聲撫慰道:“此分內事,阿兄不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