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們已經離城,更讓昭詡和周城相信,先前一係列小動作不過是為了離間。如今看來,離間是真,他想要三娘也不假,他用離間這個動作掩蓋了帶走三娘這個目的。而昭詡卻不可能因此撕破麵皮,問責於他——說到底,蕭南與蘭陵公主成親,是南平王做主。蘭陵公主已經出閣,昭詡作為燕國天子,縱然能判她與任何人和離,卻沒有辦法判到吳國的君主頭上去。
昭詡聽到這句話,心裏百味俱陳,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落在蕭南手裏固然是三娘所不願,他也不舍,但至少沒有性命之憂。卻聽周城又道:“但是安統領說三娘受了傷,如果是吳主所使,必不至於、不至於……”他怎麼舍得傷她,當初他們離開青州的時候,他恨到那個地步,也最終垂下箭尖。
“那還有誰?”昭詡茫然,在他心裏,他妹子永遠人畜無害,怎麼會有人恨她?
周城低聲道:“陛下還記得鹹陽王妃嗎?”
昭詡心中一凜,在場所有人心中都是同一句話:“她還活著?”
“她還活著,在長安,是陸將軍寵妾。”周城言簡意賅結束了他的猜測。沒有其他人了,沒有其他人敢冒這樣大的風險,也沒有其他人,敢同時得罪他和昭詡,“請陛下下旨封鎖沿途口岸,扣留平原君——我和二郎俱要出京,煩勞二叔坐鎮我府中調度。豆奴隨司空回府。阿韶隨我追人。”
一幹人還在暈頭轉向中,周城已經上馬,絕塵而去。
昭詡微出了口氣。這小子雖然可氣可恨,總算對三娘真心。隻是再看底下黑壓壓跪倒的一片,又不覺氣惱起來。
嘉敏昏昏沉沉,不知道走了幾日幾夜,沒多少清醒的時候,更休說套話勸話的機會了。她知道前頭賀蘭初袖落在周城手裏,很吃了些苦頭,如今她要落到她手裏,恐怕少不得受辱。心裏著實有些懼意。
她身體原不甚強健,此番受涼又受傷,再兼之以驚懼,一路也不曾好生安歇,漸漸地就發起熱來。
韓舒隻道她睡得踏實,便不在意。
離城已經是第五天,換了七八趟車,車夫也屢屢易人。韓舒往外看時,並不能分辨東西。她是直接被送到離洛陽城隻有二十裏的地方。她不認得路。從前總有人帶著她,或者是她兄長,或者是薛郎。
車猛地一停,韓舒急問:“出什麼事了?”
“請韓娘子下車。”
韓舒一怔:“就……到了嗎?”她記得她被送過來的時候,在路上足足走了有七八天,那還是日夜不停地騎馬。
“請韓娘子下車。”那車夫掀開車簾,笑吟吟地道。
韓舒看了嘉敏一眼,她被她綁了個結實,在昏睡著:“那她呢?”
“她就不須娘子多操心了。”
“那不成!”韓舒叫了一聲,在見到她兄長和薛郎之前,誰都休想從她手裏拿走這個女人——她就是她的護身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那車夫卻笑道:“這就由不得韓娘子了。”
“什、什麼——”韓舒問出這句話,便覺得手軟腳軟,人不由自主地順著車壁往下溜,手中的刀也啷當落地。
那車夫毫不憐惜地將她拉出來,擲在地上:“賀蘭娘子打得一手好如意算盤,指望著我家陛下出人出力,替她劫到公主,她怎麼不想想——”他笑了一下,蹲下身來,對驚恐萬分的韓舒說道,“陛下原是想將你送到長安,自個兒與你們主子說去,後來一想,還是不能這樣便宜了你——”
“你、你……你待怎樣?”韓舒怎麼樣也想不到,說好了來接應自己的車夫,什麼時候被無聲無息換成了吳主的人。吳主要蘭陵公主,用她的兄長和夫君脅迫她,但是他不知道——他應該是不知道的,至少她以為他是不知道,她的兄長和夫君早就被賀蘭娘子救出來了。她要她用蘭陵公主換他們。
然而如今看來,恐怕吳主一開始就沒有上當。
他們都是大有權勢之人,勾心鬥角,卻將她這種無關之人卷入到其中。韓舒心裏又是恨又是懼,忍不住哭了起來。
“我嗎?”那車夫笑道,“我打算送韓娘子去驛站。”
“不——”韓舒驚叫起來,送她去驛站,她就會被表哥找到——她還有什麼臉麵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