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麵——羅蜜妲將好幾條不知何時拉出來的鎖鏈安裝在自己的手腳上,然後露出笑容。看來大概是要到處拉動那些鎖鏈來操作機體的樣子。
「可行!」
雖然是無法和剛才的輕巧相比的笨重,不過「贗龍」開始動了起來。
「行得通啊,老師!」
「很好!總、總之先拉開距離!」
「是!」
羅蜜妲點頭。
接著「贗龍」東倒西歪的,不過確實的走了起來離開傀儡龍。
傀儡龍本身似乎打算再度使出「炎之吐息」,它拉開距離,浮上空中調整著姿勢。
「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愛比雅一邊吼叫一邊更加奮力的跑著、跑著、跑著。
轉眼間她就大汗淋漓,呼吸也變得急促,但是她仍然繼續加快速度,出乎意料的頑強堅持,好厲害!多虧了她,「贗龍」總算能夠毫無窒礙的行走。
但是——
「不妙了……!」
再怎麼樣也無法飛起或跳開,那顯然是要靠魔法才能辦到的事。
況且魔法石看起來還在填充魔力中,綠色光芒還沒有完全恢複,隻靠個人的魔法,大概無法讓這架巨大的「贗龍」動起來……在這種狀態下——沒辦法避開「炎之吐息」!
在焦躁的另一麵,絕望也緩緩地探出頭來。
有沒有、有沒有、有沒有什麼辦法啊!
繆雪兒、美埜裏小姐、愛比雅、羅伊克和羅蜜妲都是特地來救我的,然而卻……
這樣下去大家都會死——
「…………」
突然,我用餘光看到美埜裏小姐毅然決然地把臉抬起來。
咦?什、什麼?她打算要做什麼?
難不成是要像上次那樣赤手空拳和巨龍單挑嗎!?
不行啊美埜裏小姐,再怎麼說那樣都太亂來了!
然後——
「沒辦法了呢,羅蜜妲,把駕駛艙打開!」
「咦?美埜裏老師,這、這……」
「打開!這是命令!」
「是、是!」
被美埜裏小姐怒喝後,羅蜜妲操作了些什麼。
然後,原本覆蓋著駕駛艙的裝甲板磅的打開——我們所在的這個空間,直接與外部連接了,在肉眼所見的視野那端,可以看到傀儡龍將光球銜在嘴中的身影。完蛋了,這下——
「全體伏地趴好!」
美埜裏小姐一邊喊,一邊從內部取出什麼東西並抱著飛身跳出外麵。
「等等——美埜裏小姐!?」
「老師!」
羅蜜妲急忙操縱「贗龍」,把手臂朝著美埜裏小姐彎曲。
美埜裏小姐落在上頭——
「『竟然有這種事』——必殺!」
大吼道。
然後高聲——且自豪地叫出。
「
Panzerfaust
3
(反坦克榴彈)!!」
……欸喂!?
連我的即刻吐槽都沒能趕上,美埜裏小姐便將她扛著架在肩膀上的那個——也就是附火箭助推器彈頭用的無後座力炮發射了出去。
後方的安全確認之類全被拋下不管。
「嗚哇燙燙燙!」
當然不是被直接擊中啦——不過發射時噴射出的火焰被吹到駕駛艙側邊的裝甲板上,我們在溫度急遽上升的駕駛艙內發出哀號。
一一〇毫米個人攜帶式反坦克榴彈,尾巴拖著白煙向前飛去。
正好準備要放出「炎之吐息」的傀儡龍——恐怕是由於被自己所銜著的光球眩暈了眼,沒有看到火箭彈正朝自己飛過來吧——正麵中彈。
爆炸聲響徹四方。
傀儡龍的上半身被大量白煙包覆。然後——
「……!」
煙霧被風吹散了以後,我看見它的頭自頸部以上被幹幹淨淨的炸飛了。
「嗚哇……」
從遠處看也夠獵奇了。
可是這結果代表著,傀儡龍已經完全失去了它的力量…………
「美、美埜裏小姐——」
「嗬嗬。」
美埜裏小姐回到駕駛艙內,露出微笑。
「竟然有這種事呢,幸好有想到要帶來。」
「那不是有帶有保庇的東西吧!?你是沒有眉毛的技師(注13)嗎!」
注13
《宇宙戰艦大和號》中登場的技術長真田誌郎,緊急時刻常像哆啦A夢一樣拿出裝備來化解危機。
伏筆退散!
「話說回來,是自衛官的話就講一一〇毫米個人攜帶式反坦克榴彈或LAM啦!」
「可是橫式文字比較有必殺技的感覺吧?」
確實是這樣沒錯啦。
「總之能夠一發解決掉它真是太好了。」
畢竟隻有帶一發子彈來,美埜裏小姐說。
順便一提,Panzerfaust
3除了瞄準器和握柄的部分以外都用過就扔了。
「是說有那種東西的話,一開始就拿出來用啊!」
「那個啊,使用上的困難度意外的高啊!」
美埜裏小姐說。
「像是要確認後方的安全之類。」
「你根本就沒確認吧!」
「接觸射擊的話我方也會遭殃,離得太遠又無法命中——說起來這一般是要靠在地麵或牆壁上支撐身體來擊發的武器呢。」
美埜裏小姐聳了聳肩。
那確實不是坐在巨大機器人手上擊發的東西啦。
「再加上,可能的話,我並不想讓巴罕拉姆知道這東西的存在。」
「啊……」
那倒是。
雖然不清楚巴罕拉姆王國對於日本的事情知道了多少……如果阿瑪緹娜所言屬實,他們似乎有在考慮「可能的話,侵略艾爾丹特之後,接著就是進攻日本,將其化為領土的一部分」這種事。
這樣說來,巴罕拉姆王國便是假想敵國。
我方的武器和技術水準——就算與他們有著天壤之別——也盡量別讓對方知道比較好。姑且不論8式、M249
SAW和九毫米衝鋒手槍這類個人攜帶級別的槍械,一旦到了反坦克武器這種等級,在將巴罕拉姆視為對手的情況下,顯然是軍事機密。
「……還有就是,那和手槍或步槍不同。」
美埜裏小姐望著遠方突然地說。
「用了就要寫報告書,很麻煩的。」
「你應該不會說其實那才是最主要的理由吧?」
「………嗯。」
美埜裏小姐朝著完全不對的方向說。
「同樣的話,可以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嗎?古賀沼美埜裏一等陸士。」
「比起那種事情,慎一,還是快點逃離這裏吧!」
美埜裏小姐很明顯的是在轉移話題。
回頭一看,不知是由於傀儡龍已經死掉了的緣故,還是魔力填充正好及時趕上,總之「贗龍」的魔法石重新恢複了綠色的光芒。
「趁著巴罕拉姆察覺到騷動派遣增援過來之前走吧!」
「是!」
羅伊克和羅蜜妲點頭——為了讓「贗龍」從空中脫逃,於是他們俐落地移動裝甲板,讓「贗龍」從直立格鬥型態變化為飛行型態。
*
我們就這樣逃離了東都伯爾弗伊。
隻是……不知道是不是突然進行了格鬥戰的緣故,「贗龍」各處都嘎吱作響,以這種狀態進行稍微長途的飛行恐怕會有危險。
於是我們從空中找尋可以讓「贗龍」著陸,並且簡單整頓一下的地點——
「……啊咧?」
眺望著遠方作為國界的山脈——荒野上隻有砂土與岩石特別醒目。
在那正中央,我看見兩個人影孤零零的佇立著。
那是——
「美埜裏小姐,不好意思,有望遠鏡之類的嗎?」
「——給。」
我這麼問了之後,美埜裏小姐很幹脆的將一個折疊式的小型望遠鏡拿給我。
我將望遠鏡朝向那兩個人影,並調整倍率。
「啊……」
不知為何早有這預感,果然如我所料。
那是阿瑪緹娜和克拉拉。
而且阿瑪緹娜不知道為什麼,不是穿著平常穿著的軍服,而是和克拉拉同樣的民族風服飾——或者說感覺更類似愛比雅的衣著。那服裝露出度超高,要說性不性感的話肯定是非常性感,不過就算把這種別有用心的眼光擱置一邊不談,那打扮也非常非常適合阿瑪緹娜……我覺得。
總而言之——
「停下來!應該說是降下來!」
「咦……?」
大家轉頭看向突然這麼要求的我。
「我看見那裏有人,我想姑且就在那一帶降落吧。」
「——話說那是?」
視力果然很好,愛比雅明顯的猶豫了。
「慎一大人,那不是——」
「不要緊。」
為了封殺反對意見,我用略微強勢的語氣說。
她們就在荒野中心,看樣子是沒有其他伏兵,而且阿瑪緹娜和克拉拉看起來也沒有武裝。結果——美埜裏小姐點頭後,羅伊克和羅蜜妲讓「贗龍」往下降,降落在兩人的身旁。
我立刻從「贗龍」上跳下來。
負責護衛的美埜裏小姐也單手拿著九毫米衝鋒手槍下來——其他人則是依舊坐在「贗龍」背上,就連愛比雅也不打算下來,她反倒像是警戒中的狗一樣,在「贗龍」背上壓低了身子,目不轉睛地直直盯著阿瑪緹娜和克拉拉。
「……果然變成這樣了啊。」
阿瑪緹娜看著我和美埜裏小姐,歎了口氣。
看來我被截走這件事似乎還沒有傳到她那邊,不過由於我們在研究所戰鬥過後馬上就飛到這裏來,所以她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反過來說,事情會如此發展,阿瑪緹娜事先就已經猜到了一半。
「謝謝。」
我坦率地說。
我聽說了,美埜裏小姐他們之所以能夠知道我的所在和手術施行時間,是多虧了阿瑪緹娜。她有她的立場,所以無法直接讓我逃走——但是,如果沒有阿瑪緹娜的資訊,美埜裏小姐他們大概也無計可施吧。
「聽說是多虧了阿瑪緹娜?」
「我什麼都沒做。」
阿瑪緹娜麵無表情的說。
「即使我的行動對你有什麼好處,那也不是為了你。」
「嗯,我明白。」
我微笑著對發言充滿傲驕感的阿瑪緹娜點頭。
「我是考慮到這個國家的未來,所以認為像你這樣的人才是必要的。」
「…………」
巴罕拉姆王國太過於追求國家的國力,導致開始將國民當成規格生產的消耗品般來對待,雖然說在沒有發生工業革命的這個世界中,大概還沒有這種概念吧。
粗暴的拋開舍棄過去豐富的民族文化,圖謀著強化對於國民的支配以及富國強兵。
這些做法在阿瑪緹娜眼裏看來果然是荒腔走板的吧。
或許看在其他的國民眼裏也一樣,正因如此,巴罕拉姆國王周遭的臣子們才會將強化國民支配視為當務之急,恐怕是由於他們已經切身感受到國民間緩緩蓄積的不平不滿了。
「……愛比雅,變了。」
阿瑪緹娜冷不防的說。
「——欸?」
發出聲音的正是伏在「贗龍」上的愛比雅。
本人似乎沒有自覺,不過我也不認識以前的愛比雅,所以不是很清楚阿瑪緹娜所說的話是否正確。
阿瑪緹娜微微歪了歪嘴角。
那是,苦笑吧,應該。
「以前明明從來就沒有反抗過我,隻會默默地逃走。那樣的愛比雅會變成今天的模樣,應該是因為遇見了你吧。」
「這、這個嘛……」
就我而言,總不能說出「啊啊,正是如此,感謝我吧」這種話,況且我原本就不認為自己處於能對愛比雅發揮影響力的立場,實際上我隻是讓她在宅邸裏畫圖而已。
「無論是我們這些做姐姐的,還是做父母的,打也好罵也好,都無法讓愛比雅有所改變。光是那麼做沒有改變一個人的力量,我想大概是這麼一回事吧。」
「…………」
「所以,我才更加認為這個國家需要像你這樣的改革者,至少——我覺得將你用在傀儡術的實驗台上很可惜,就隻是這麼一回事。雖然讓你逃走也就沒什麼意義了。」
「改革者……」
阿瑪緹娜果然擔憂著這個國家的未來。
然而站在她的立場——還有能力上來說,卻無能為力。
所以……才以強化國民支配為名目,把像我這樣的人帶進來,試圖多少為這個國家帶來一點嶄新的氣象,不知道這是不是我自我意識過剩的妄想。
「阿瑪緹娜。」
「……什麼事?」
「如果不是要拍國王馬屁,哄抬對國王的忠誠心的作品——而是『想點什麼讓大家能夠享受的東西』的話,我會很樂意的提供協助喔。」
「…………」
阿瑪緹娜無言的搖了搖頭。
不知道是說「那樣的不行」,還是指「做這種假設也沒有意義」,又或者是有其他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然後——
「你們可以走了。」
阿瑪緹娜陰鬱地低聲說。
「逗留太久的話,可是會被追擊隊追上的。」
被追擊隊追到的話,阿瑪緹娜她們應該也一樣不妙吧。
故意將我的所在地點和手術時間這些情報泄漏給繆雪兒他們,另一方麵又沒有將這件事通報給研究所……而且還在這裏替我們送行,就巴罕拉姆的角度來看,這顯然是利敵的行為。
即使這原本是出於對巴罕拉姆未來的擔憂。
「我知道了,不過……真的是謝謝了。」
「…………」
阿瑪緹娜聳了聳肩。
「還有就是——克拉拉。」
「……是的?」
克拉拉像是嚇了一跳般眨了眨眼。
我沒想過到了這個時候還會跟她說上話。
不過——
「要一起來嗎?」
「……咦?」
不隻克拉拉本人,就連阿瑪緹娜也被我的發言嚇到了的樣子。
「為什麼?要帶我走?」
「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啦。」
我含糊其詞。
因為阿瑪緹娜就在克拉拉旁邊。
姑且不論有多認真,阿瑪緹娜曾經一度放話,若是我不聽話就要殺了克拉拉。這個國家在高唱萬民平等的同時,恐怕還是存在著嚴格的上下身分差別,克拉拉在其中應該也是位於相當低的位置吧。
擁有相當地位的阿瑪緹娜先暫且擱到一邊,單說克拉拉的話,為了這孩子著想,我想是不是把她帶回去比較好呢?
「…………」
克拉拉一瞬間露出考慮著什麼的神情——
「謝謝。」
然後她首度對我展露笑容這麼說。
嗚哇,好可愛!
「不過,我不去,我要待在姐姐大人的身邊。」
「這樣啊。」
哎呀這是多半預想得到的回答,所以我也不意外。
於是我朝克拉拉以及阿瑪緹娜點點頭。
「那我走囉,兩個人都請保重……」
我轉身背對她們兩人邁步向前跑。
「慎一大人。」
我的胳膊突然被抓住一拉。
是克拉拉。
力道出乎意料的強,我再度轉了半圈麵對著她的方向—一
「欸…………?」
……啾。
臉頰上傳來溫暖柔軟的觸感。
「!@#¥%……~!?」
下一秒,我看見克拉拉身體迅速地離開。
「克——克拉拉!?」
那個、剛才那個、剛才那個是,不會吧!?
這是那、那、那個嗎!?
「您說過這種事要和喜歡的人做吧?」
「欸、這、確實、是、說過……」
「雖然次於姐姐大人。」
克拉拉已經不再身負籠絡我的任務。
意思是說這是出於她本身的意誌…………?
雖然她說是次於阿瑪緹娜,不過這代表,在異性中是第一名嗎!?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終於來啦!人生第一次被告白!?
——對於腦袋沸騰的我,阿瑪緹娜用一如往常的冷靜口吻說。
「快去,所有人都在等你。」
「素、素的!?」
還在動搖的我照著阿瑪緹娜的話奔向「贗龍」。
身旁的美埜裏小姐也跟著跑向「贗龍」,並且半眯著眼鏡後方的眼睛說。
「——什麼啊,慎一,我們可是賭上性命來救你,你這人卻在當地討了個老婆?」
「咦?不、才不是這樣……」
「而且還是個嫩妻!?」
「不是、才不是——」
「可以告訴陛下嗎?」
美埜裏小姐一邊爬上「贗龍」的背一邊冷笑。
「不、不行——」
「慎一大人……」
我一看,發現繆雪兒正兩眼含淚的看著我。
「那個,難道說,我們——」
繆雪兒垂下雙眼說。
「做了……多餘的事情嗎……?」
「繆雪兒你不要也當真啊!說起來你也知道我的腦袋要被釘進楔子的事吧!?」
我用半哀號的聲音大叫。
「要走囉!」
幸好羅伊克說了這麼一句,姑且中止了這個話題。
繆雪兒也一副勉強的樣子詠唱起咒語,翅膀下鼓起風的「贗龍」輕飄飄的浮上空中。
從「贗龍」的背上——
「阿瑪姐!」
愛比雅對著下方的阿瑪緹娜大叫。
「…………」
阿瑪緹娜眯起眼睛,抬頭望向愛比雅。
然而愛比雅雖然在一瞬間叫了姐姐,卻似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她隻是一臉困惑的支支吾吾著「這個」、「那個」,講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取而代之的是——
「偶爾回來露個麵。」
阿瑪緹娜開口說。
「也讓吉吉姐和父母親看看你。」
「啊……」
愛比雅瞬間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然後——
「好!」
她啪答趴答的搖著尾巴,笑著揮手。
而後「贗龍」隨即上升,回旋——然後加速。
眼看著阿瑪緹娜和克拉拉的身影越來越小,愛比雅仍然歪著頭一直看著她們。
「……那麼,」
美埜裏小姐混雜著歎息說。
「這下總算能回艾爾丹特了吧。」
「……嗯。」
我點頭。
雖然是被半強迫的帶到這個世界來,但是我對日本完全不曾湧現思鄉之情,反而是輕易的對艾爾丹特產生了眷戀,即使離開了兩周左右也絲毫不變。
這一定是因為——那裏是大家所在的地方吧。
繆雪兒、美埜裏小姐、佩特菈卡、愛比雅、布魯克、雪利絲、還有學校的每個人……沒錯,所以我要「回家」。
「目標,艾爾丹特——全速前進!」
我遙指青空的遠方大叫。
「是!」
羅伊克和羅蜜妲精神奕奕的點頭,「贗龍」進一步急遽加速。
由於風壓突如其來地增強…………………………我從「贗龍」背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