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墨黑墨黑的。
記不得有多少個夜晚,施寒亦獨自從夢中驚醒,那個夢中有個男人,麵目模糊,身形高大瘦削。那是她從未謀麵的丈夫。
十天之前她嫁給了一個叫謝馳喬的男人。而對於他的了解,也僅僅是停留在他的名字上。
她隻見過他的背影。
婚前她對他一無所知,可是婚後仍然對他一無所知。
他對於她來說是一個秘密。
十天之前她還是住在租來的舊房子裏,可是一個月之後卻住進了這個別墅裏。
她坐起身來,床尾正對著一麵橢圓形的鏡子,剛搬進來住的時候,有多少次半夢半醒之中,她坐起身望見對麵牆上鑲嵌的鏡中倒映出來的自己,尖叫著清醒過來。
誰會在床的對麵裝一麵鏡子?
而結婚以來,她沒有見過自己的丈夫,那個叫謝馳喬的男人隻有在新婚之夜才出現過。可是那個時候,她被人灌得酩酊大醉,隻記得被人扶進了房間,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而房間裏漆黑一片,她聽到門噠地一聲響,就像無數次電影中出現的場景一樣,一個男人的黑影走了進來。
施寒亦的喉嚨幹澀,頭昏腦漲,心髒又突突地跳個不停,身上的禮服又硬又不舒服撐得她很難受。
而那個男人走到床前,她聽到他清晰地喊自己的名字。
“施寒亦。”
他的聲音低沉,略帶著幾分磁性,又夾雜著淡淡的慵懶。聽聲音應該有張迷人,令人眩惑的臉吧。
雖然是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樣子,她卻感受到他掀起的嘴角露出來的不屑的冷笑。
他的手臂伸了過來,她發燙的臉頰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陰冷,寒意侵骨。那是人類的手嗎?她下意識地推開了他的手。她長到二十三歲,還不習慣被一個男人輕撫臉頰。
他的手縮了回去,接著她聽到一點點異樣的微響。
她轉了個身,濃濃的睡意襲來,上下眼皮闔攏在一起。
從教堂回來,新郞都沒有出現。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選中自己?沒有人告訴她。她的叔叔嬸嬸巴不得她早點嫁出去,有人一上門來提親,他們二話不說就把她推給了謝馳喬。
她處在二十一世紀,行的卻是十八世紀的婚禮。這個年代結婚哪還有人上門提親?
她聞到一個陌生男人的氣味,又聽到他又喊了一個名字,那不是她的名字。可是她聽不清楚他在喊誰。
他揪住她的頭發,被迫的,她的臉高高地仰了起來,對麵那麵橢圓形的鏡中映出她潮紅的臉。不知什麼時候起,他打開了床頭一盞小燈。幽幽的,在鏡中她看到自己漆黑潮濕的眼眸,纖細柔嫩的脖子,可是她卻看不到他的臉。
他的臉罩在那白紗似的帷帳後麵,她隱約看到他肩膀的輪廓。
理智似乎從很遙遠的空間被拉了回來,她睜大眼睛,的確鏡中出現的隻有她自己的臉,而他的臉在白色的帷帳後麵若隱若現,她居然看不清他的樣子。
燈啪嗒一聲又熄滅了。
他的手按壓在她的手背上,似乎想試試它的彈性。
窗外條紋的窗簾在風中搖擺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可是他為什麼不讓她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