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妖怪不斷的重複著相同的問題。我忍不住瞥了一個白眼,雖說這妖怪沒有眉毛的慘白褶皺的臉配上那裂口笑和狐狸眼睛確實很恐怖,但是到底大白天,有陽光的溫度在,閉上眼,我心裏還是有些底氣的。更何況,如今鬼故事橫行,我就算是不愛這個,也是聽過一個兩個的。從無數個情節不同結局相似的鬼故事中,我得出了一個輕而易舉的定論,絕對不要回答鬼的問題。
“……死了嗎?沒道理啊。”
見我久不說話,那妖怪卻輕聲的嘀咕了一句,帶著一點困惑。雖然這句話差點讓我咆哮出口,不過說真的,也因為他這句話,我一直緊繃著的心髒突然放鬆了下來,至少是有情感波動的,那就好。
我偷偷睜開一隻眼睛打量他,妖怪先生倒是長得挺像是一個人的,他此刻正坐在樹椏之間,斑駁搖晃的樹影擋去了他凜冽的麵相,看起來和善許多。明明已經是五月的天,他還攏著一件及腳踝的大披風,很高,卻並不是很強壯,紮著及腰的馬尾,綁著寶石的發帶。他聲音也是翁翁的,辨不出男女來。
我和妖怪先生就這麼一個躺著一個坐著微妙的對峙著,說實在的,我都有些尷尬了。說真的,妖怪先生,或者說妖怪女士,你真的不做點什麼?隻是這麼人道主義的看著我咽氣嗎?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被妖怪先生這麼嚇了半天,我身上的疼痛好像減輕了不少,至少感覺這一時半會兒,應該是見不了爹娘了。
就在我肆無忌憚的揣測著妖怪先生的考量,我感覺到迎頭就是一陣寒意,幾乎是一瞬間,原本晴空萬裏的天忽的就毫無征兆的陰了下來,風立刻凜冽連起來,說的樹葉子唰唰的亂震。果然,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山裏五月的天,真是變臉比翻書快。
然而,就在我想方設法想要往樹蔭下避雨來看,妖怪先生突然出現在我身邊的樣子太讓我吃驚了。事到如今,我倒並不是害怕他了,更何況他並沒有正眼看我。而我所意外的是,妖怪先生的樣子看起來很緊張,他發上的發帶在不斷的閃著琉璃色的光,好像在警告著什麼。
怎麼,難道被淋濕是這個妖怪的命門嗎?
好半天,妖怪先生突然轉頭看著我。就在我理所當然的被他臉嚇了一跳的時候,他突然伸手過來,二話沒說,徑直抓著我的衣領,直接把我甩上了他的肩膀,不顧我的厲聲尖叫,直接往森林深處走。
“放……我下來……恩?”
一路上,我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折騰顯然對於妖怪先生沒有任何的攻擊力,而且,說實在的,比起給妖怪先生造成麻煩,這些折騰倒不如說是給我自己添苦頭,於是,沒一會兒,除了嘴巴上還叫喚兩聲以示自己的立場,我基本上已經放棄了抵抗。
不過死魚樣癱在妖怪先生肩膀上的我卻意外的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那張讓我驚恐萬分的妖怪臉,那張人類不可能保持的奇怪麵容,竟然,竟然是一張木頭做的麵具!我都看到那張麵具扣在來人腦後的繩子了!
我竟然被一張木頭麵具嚇得差點一腳歸西?!
——你到底是人是鬼!
在心情平複的同時,羞愧迅速催化,惱羞成怒的我惡從膽邊生,用我已經不知道斷成幾段的斷腳死命的蹬著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詐騙者。顯然,不是妖怪的妖怪先生對我的攻擊依舊熟視無睹。
最後我也累了,決定解開繩子,打算看看妖怪先生的廬山真麵目。可是,我還沒有碰到他的頭發,他卻比我更快的伸出手,溫暖的手按住了我想要解繩子的手,他的聲音隨後傳來:
“別鬧了,乖。”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無法無天的我竟然真的收手了,老老實實的趴在妖怪先生背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