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我停下手裏的針,抬頭看她:“你不去嗎?”
案上壓著一張貼子,早上才送來的,
“路挺遠的,天氣又冷,不去了。”她也收了貼子,但是神情看起來與平時沒有什麼不同。
請柬是沒什麼特別,特別的是送請柬來的人。
李扶風。
三六想事情想的出了神,我大氣不敢出,生怕擾了她。
她忽然笑了笑:“有些事不能強求的。我和他,終究隻有那一世的緣份。這一世,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吧。”
她眼神淡淡的,口氣也淡淡的。
明明,她放開了,我該寬心。
可是心裏卻莫名的發酸。
我揉揉鼻子,低下頭開始縫最後一個鈕袢。
大概,真的是這樣。
李扶風做國師倒是做的很春風得意,尤其是那場動亂之後,紫郢劍下落不明,青索劍最後認他為主……
看來他這輩子,也是要把道士做到底了。
可惜了三六。她這麼死心眼,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再遇到一個喜歡的人。
才會遇到她的幸福。
不是說她現在就不幸,安寧的生活讓人踏實,可是……看著三六的身影,我總是能從她平靜的神情中,讀出寂寞的意味來。
快正午時鳳宜回來,三六告辭。她的裙擺有些長,拖在地上,走路時有逶迤的波紋,很快,就淡出了視線。
我忽然想起那天,三七中了一劍跌在地下,她的裙擺是紅的,濺上泥汙之後顯的格外狼狽淒然。暴雨傾盆,卻澆不熄山間熊熊燃燒的大火,無數的飛禽走獸,草木花樹,在火焰裏麵形狀扭曲,抖動,最後化為焦灰。
“想什麼呢?”
“嗯,沒什麼。”
還差幾針,可是我倦了。
早上起來時就覺得身子沉重,比平時行動還要緩慢笨拙。
我扶著椅子想站起來,可是腰腿發沉發軟,竟然一下起不來。
“啊。”
鳳宜忽然伸出手,把我整個抄起來抱住,我脫口驚呼一聲,又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
他抱著我在山洞前的平台上,曬太陽。
“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遇到你,問你說,下輩子想當什麼?”
“人。”我當然不會忘。
他笑,那個笑意顯的溫煦透亮,美不勝收。
“現在呢?改主意沒有?”
我點點頭:“改了。”
“哦?”他好奇:“那你下輩子想如何呢?”
“我想……”我微微皺起眉,隻說了兩個字就停下了。
“怎麼了?”
我全身僵硬,緊緊抓著他的手腕。
肚子發緊,有股力量在往下墜——
難道,難道今天,終於到了時候了?
疼痛象是一根針,狠狠刺進身體,然後蔓延撕裂開來。
我身體僵硬,甚至有一瞬間不知道這疼痛是真的發生,還是因為我太緊張而產生了幻覺。
那天布五行陣,魔宮的人衝陣時,曾經催動心魔大法,眼前種種幻象繚繞變化,真偽難辨,一時是荒僻山野,枯骨野地,一時又是繁華如錦,烈火烹油。一時間覺得自己已經飛升成仙了,可是再一眨眼,發現無數的刀劍斧戟已經劈到了身上。
這些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看到鳳宜被雷擊倒,子恒葬身火海,看到自己的親人朋友一個一個的輾轉掙紮求生,苦楚不絕。
心魔雖然沒有讓人流一滴血,但卻是最可怖的,也是魔宮的殺手鐧。
“三八?”鳳宜急了,一急他就喊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