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宿醉的女孩子,來接宿醉的男朋友,像什麼樣?再說也不是孩子了。一過二十歲,唏哩嘩啦就奔三了!真正花樣年華水樣流。等過了三,都“而立”了,還能推托年紀小不懂事嗎?
謝青桑麵孔紅紅,簽了字、交了賠償金、拿了票據,一個年青的民警進去攙了何聖出來。何聖腿還有點擰麻花,看到謝青桑,是愉快的:“你來啦?”舌頭還有點兒大。
年青民警把他往謝青桑一推:“回去吧!別再喝進來了。”像甩開個包袱,明顯鬆口氣。
何聖衣服皺巴巴的、頭發也亂,這些都正常,可是為什麼嘴唇旁邊腫起來一塊、眼角邊也有擦傷?謝青桑上前,心疼的在傷口邊極輕的碰了碰:“怎麼搞的?”
“我也不知道……”何聖抬起手,自己想摸摸傷口,扯動肩膀,疼得咧咧嘴,左肩肌肉好像也傷了,“昨晚跟人打架了?我也記不得。”
謝青桑猛的轉頭看民警。
民警不自在的咳了咳:“他昨晚大鬧、又摔東西,結果就弄傷了。”
“什麼叫‘結果’?說得好像他自己的皮膚自己會開裂一樣!”謝青桑氣上來了,“根本是你們討厭他的醉態,把他揍了一頓吧?”她是記者,派出所中有的行為,她也聽得多了。想糊弄她?哼!
“算了。”何聖已經清醒很多,知道在這種事上招惹民警最不劃算。他自己動了動,曉得身體傷得不重,對方下手很有分寸。他把人家的地方搞得一塌糊塗,縱然是親兄弟,怕不也捶他幾拳,有啥好說的?
“這不能算了!他們頂著國徽,本來應該保護民眾安全,可是——”
“我們怎麼了?”民警也氣了,“我們沒有保障他的安全嗎?他要是睡在外麵,還不知怎麼樣了!你是他的什麼人,嗯?你們自己沒管好他,我們幫忙保護他,還保護出錯來了!這傷就是他自己鬧的!你不信,來看監控錄像啊!看我們有任何違紀行為沒有?我們最多用帶子束縛住他,免得他繼續打打砸砸的!”
他既然敢這麼說,就算打過,想來也是避著錄像鏡頭的了。謝青桑氣呼呼看著他,一時無法可施,半天蹦出一句:“你說話尊重一點!”
年青民警占了上風,得理不饒人:“不看看他昨晚是什麼樣子。這麼讓你把人領走就夠客氣了,還尊重。嘁!”
“昨晚又怎麼樣?”謝青桑氣昏頭了,“我知道他是什麼人。他也有尊嚴的!”
何聖撒手就走。
男主角走了,民警冷瞥謝青桑一眼,回去該幹嘛該幹嘛。謝青桑呆站片刻,覺得自己才是沒尊嚴的人。
她追出去,舉目四望尋找何聖。
何聖搖搖晃晃走在前麵,經過街心公園,腿一偏拐到草地上,趴下就睡。
那片草地本來就是對外開放的,睡睡也不要緊。隻是暮春初夏的天氣,太陽下頭固然暖和,草地上睡久了也要防著涼。謝青桑追上去,俯身推推何聖,何聖也不知是真的睡著了、還是存心不理她,動也不動,謝青桑隻好坐下來,用力將他腦袋扶在自己腿上,又脫下風衣給他蓋著,呆呆看他睡容,鼻子一酸,落下兩滴淚來。
有路人經過,遠遠看他們兩個,隻當是小情侶在草地上休息,甚覺溫馨,正會心一笑,忽見女孩子眼裏有淚水落下,嚇一跳,狐疑瞥了一眼,快步走過。
S市的街景,隻要你留意,故事很多。大多數人都學會了從容涵養,哪怕遇見人當街愛撫,都會目不斜視走過,何況兩滴眼淚。
何聖睡了很久,謝青桑都開始擔心他是不是死過去了,他動了動,張開眼睛,目光清明許多。謝青桑放下心來,輕輕搖了搖他:“回家去?”
“我做了個夢。”何聖沒有笑,“夢見你跟人吵架說‘我知道他是什麼人。他也有尊嚴的!’”
“呃……”
何聖端詳著她的神態:“這麼說,不是我作夢了?你知道我是什麼人?我本來以為你把我當你的王子。‘也有尊嚴’,這話真熟悉。你們優秀人士先有尊嚴,然後施舍一點同情心,覺得我這種後進生‘也’有尊嚴了。你還是把我當小混混。那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不要告訴我你是白蛇,你欠了我,來報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