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一個人跑了出來躲在屋角下抹眼淚,一個八、九歲的丫頭雖然心氣高可畢竟還是個孩子不是,此時早已哭成了個淚人。娘和弟弟都不爭氣,竟天裏尋思的都是些損人利己的事,賈環也在娘的熏染下變得陰險勢力,總是將寶哥哥視為眼中盯肉中刺,認為是他奪走了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在府中姨娘生的孩子本就沒有地位,可娘還偏偏想爭個尖引起別人的注意,結果每每遭到譏諷、嘲笑、責罰的都是他們姐弟二人。事一敗露娘就沒了聲躲了起來,從不替她們撐腰,就這樣的娘還罵她‘吃裏扒外’,難道阻止他們害人就是胳膊肘向外拐嗎?!雖然她年紀小,可是是非曲直她還是分的清,若想讓人瞧的起那就得自個爭氣,做出的事說出的話得讓人高看一眼,而不是做些齷齪之事自賤自價。
哭也哭過了,探春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腿沉思了許久,最後她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將臉上的淚珠擦幹,她緩緩地直起身體看向不遠處緊閉的房門,裏麵仍能聽到娘憤怒的咒罵聲,看來娘的門是不能再進了,她不想一輩子讓人看不起。
走出院門繞過角門不多時來到王夫人住的榮禧堂,看到門口站了幾個丫鬟正在那自顧自的說著話,見她來了便說道:“喲,探春姑娘來了,寶二爺讓元春小姐給帶回老太太房裏看書去了。”她們一看到探春來,便心知這又是來尋寶二爺,便未等探春詢問便將寶玉的去向說了出來。
“我不找寶哥哥,我是來找太太的!”探春心裏此時雖是苦澀不已,可臉上卻沒有露出憂慮之色。小小年紀她早已知道世態炎涼、人心冷暖,若是在這些下人的麵前流露出軟弱的一麵,那隻會更讓人瞧不起,所以她寧可打碎牙把苦水吞到肚子裏,也不會表露出來。
“那姑娘快進屋,太太在房裏剪花樣呢,可巧現在屋裏沒人!”一旁的丫頭笑著說道,挑開門簾將探春讓進了房門,隨手將簾子放下便又同身邊的姐妹說笑起來。
探春一雙小手緊緊握在衣袖裏,心中突兀地亂撞著,呼吸已經有些急促,手心裏滿滿的都是冷汗。走進西屋看到坐在炕上正低頭剪裁著花樣的王夫人,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探春丫頭你這是怎麼了,快起來地上涼!”王夫人一見探春跪到了地上,急忙從炕上下來將人拉到了身邊,心疼地說道:“好孩子,這是有人欺負你了?”探春怎麼會突然的來她這裏?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太太,探春想留在您的房裏給您做女兒,探春再也不想回那個院子了。”探春摟著王夫人哭泣地說著。她並非想巴結麵前的女人,可是她是姨娘生的,這是很大的弱勢,她要想在賈府立足,那便要看清賈府的整個形勢,要給自己“鳧出水麵”攀高枝’的機會。
她與娘已經是兩條路上的人,娘的所作所為讓她不恥、讓她覺得蒙羞,既然娘罵她是吃裏扒外,那莫不如她就真的做一回‘吃裏扒外’。現在府裏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太太操持說了算,同時還深得老太太的信認,認一個這樣的娘那必定會對自己起到決定性的幫助。
沒有人疼她,連她的娘都厭惡她,即便她也不喜歡這個看似一團和善的王夫人,可是她沒有的選擇的餘地。小小年紀的她為自己感到悲哀,在別人還在娘的膝下承歡時,她卻要為自己的將來謀劃打算、依附權勢。
王夫人先是一愣,然片刻的遲疑後便笑著說道:“好孩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你娘又罵你了?”聽探春要來她的房裏給她做女兒,她這心裏十分的舒坦,平日裏那個趙姨娘仰仗著有幾分姿色同她在老爺的麵前爭寵,可現在怎麼樣?!報應來了,連她的女兒都不認她,這還不得把那個騷狐狸氣個半死!
“因我與寶哥哥走的近,娘就罵我‘吃裏扒外’還動手打了我。太太我求求您了,就讓探春留在您的房裏伺候您吧,給您端茶倒水絕不會惹您生氣的。”探春用孩子般乞求的目光看著王夫人,她這是在下賭注若是成功了便能抬高自己的身份,若是失敗了她便更無立足之地了。
“你娘打你了?她真是越活越糊塗,這麼好的閨女竟然還舍得動手打,若是我疼都疼不過來怎麼還舍得打。”王夫人用絲帕輕拭著探春臉上的淚珠,眼珠子一轉便又詢問道:“探丫頭,是不是你做什麼事情惹你娘生氣了,所以她才罵你的?!”今天寶玉身邊的茗煙在園子裏被鏟子割破了屁股,這事也有點太湊巧了,況且這園子裏的花匠都知道規矩,誰敢把這等危險之物遺漏在園中?!
探春心知王夫人這是在套她的話,故意哽咽地哭著裝做什麼都說不出來的樣子,不住地用手抹著眼淚,那畢竟是她的娘!不到萬不得已她還是不想置她的娘於死地,更何況在王夫人的麵前說出娘要害寶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