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個諾曼第人(2 / 3)

“為了不至於鬧岔子,心地仁慈的老婦人全來請教馬潔了。

“有人問:‘為了醫治耳朵,哪一個聖徒是最好的?’

“他說:‘有個名叫沃西姆的聖徒是好的;又有一個名叫浜斐爾的聖徒也並不壞。’

“然而還不止此。“馬潔在有點兒閑空的時候,他喝酒;不過他用藝術家的態度,用心誠悅服者的態度喝酒,所以他每天晚上必定喝得半醉。他喝得半醉,但是他自己卻心中有數;他心裏清清楚楚,甚至於每天可以把喝醉的程度準確地記下來。這是他注意的主要事情;小禮拜堂還在其次。“他發明了——您聽清楚並且多多留心——發明了醉度表。

“事實上,器械並不存在,但是馬潔的觀察力正像數學家的同樣正確。“您不住地聽見他說:‘從星期一起,我超過了四十五度。’

“或者:‘我當時在五十二度和五十八度的中間。’

“或者:‘我當時確實在六十六度到七十度的中間。’

“或者:‘見鬼了,我本以為自己在五十度,現在卻明白自己到了七十五度!’

“他從沒有弄錯過。

“他肯定從來沒有到過一百度,但是到了他自認為超過九十度而觀察力變成不正確的時候,旁人就不能夠絕對相信他的肯定口吻了。

“他一承認超過九十度,可以請您放心,因為他已經很醉了。

“在這類場合,他的妻子枚立,也是一個令人驚奇的人,便發狂似地生氣了。她在門口等到他進來的時候就嚷起來:

‘你來了,髒東西,豬玀,醉了的畜生!’

“於是馬潔不笑了,站穩在她的對麵,後來用一種嚴厲的語調說:‘你別說話,枚立,現在不是談天的時候。你等到明天吧。’

‘倘若她繼續嘮叨,他就再走近些兒,用顫抖的聲音說:

‘別再嚷了;我已經到了九十度了;我不再量度數了;要揍人了,你留心!’

“於是枚立隻得且戰且走。

“到第二天,倘若她要再提這件事,他就當麵嘲笑她並且答複道:‘哪兒的話,哪兒的話!已經談夠了;過去了。隻要將來我不會升到一百度,那是不妨事的。不過倘若我過了一百,我允許你處罰我,一言為定!”

我們已經走到山坡頂上了。大路鑽進了那座值得讚歎的盧馬爾森林。秋天,絢爛的秋天,把它的金色和紫色摻雜在依然鮮明的最後剩餘的綠色裏,仿佛是日光融成了點滴從天上落到了茂密的樹叢裏。

我們穿過杜克來,隨後,不再沿著茹蔑日大路繼續往坡下走,我的朋友向左轉了,擇取了一條斜行的小路,鑽進了那座輪伐的林場。

後來不到多久,從一個大坡的頂上,我們又看見了塞納河的壯麗平川,蛇蜒的河身正在我們的腳底下延展。

在右邊,有一所很小的建築物,蓋的是石板瓦,頂上有一個像陽傘那樣高矮的鍾樓,背靠著一所有好些綠百葉窗的漂亮房子,牆上滿披著金銀花藤和薔薇藤。

一陣粗大的人聲嚷著:“朋友們到了!”接著馬潔在門框裏露麵了。那是一個60來歲的人,瘦瘦兒的,蓄著一撮短髯和兩撇長長的髭須,全是白的。

我那個同伴和他握過了手,向他介紹了我,後來馬潔請我們走到了一間同時兼做客廳的清潔的廚房裏。他說:

“我呢,先生,沒有出眾的房子。我很喜歡坐在肉羹旁邊。大大小小的鍋子,您可看見,全是給我做伴的。”

隨後,側轉身子對著我的朋友:

“怎麼您兩位偏偏在星期四到這兒來?您兩位明明知道這一天是我的守護女神診病的日子。今天午後我不能出去。”

他說完,跑到門口,迸出一陣怕人的牛哞一般的聲音叫喚:“枚立!”這叫喚裏頭的“立”字的餘音拉得很長,使得遠處整個平川裏,那些上上下下的船上的船員們都會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