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是二道溝的村民，他生下來就又聾又啞，著急了也隻會哇啦哇啦地叫喚幾句。啞巴的祖上都是當地氣象和水利方麵的土專家，據說啞巴的爺爺當年曾預報過一次特大洪水，全村人避免了一次滅頂之災。
二道溝地處遼西山脈，這裏曾經是個山清水秀、綠樹成蔭、氣候宜人的小村莊。近幾年，人們發現二道溝周圍一道道山梁上幾乎全是鋪設高速公路必不可少的石灰岩！鋪設高速公路最後一層路麵的石料，必須是能跟瀝青牢牢黏合在一起的石灰岩，隻有這樣，路麵才能經得住高速行駛車輛的碾壓。國家對於礦產資源的開采是有嚴格規劃的，經過多次勘測，選定了幾個采石場，既合理地開采了資源，又有效地保護了環境。
滿山的石頭都能賣錢，一些利欲熏心的家夥就動起了歪心眼兒。他們不顧國家的政策法令，盲目亂開濫采，幾年的時間就把一個好端端的小山村，搞的滿目瘡痍。可是，不管村民怎麼開采，村口山坡上始終保留著一條長長的綠化帶。這條綠化帶上的幾百棵高大挺拔的山核桃樹，是啞巴的爺爺當年帶領全村人栽下的。據說，當年啞巴的爺爺仔細勘察過，隻要有這道山梁在，二道溝就能免遭洪澇災害。現在，啞巴是這片山林的護林員。啞巴一天到晚守護著祖上留下的這片綠色，誰要是敢動一棵樹，他就哇啦哇啦地衝上來要跟你拚命……山核桃樹下麵的山坡上，也是那種能賣錢的石頭，眼看著大把大把的票子不能揣進自己的腰包，有些人就把啞巴看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做夢都想把他趕出二道溝。
一天，幾個壞家夥把啞巴就像捆豬似的捆了個結結實實，丟進一個廢舊的礦坑裏，企圖把他活活餓死。村裏沒有了護林員，那片山核桃樹不到幾天工夫，就被砍伐光了，緊接著一個個私營采石場就成立起來了。爆破聲、粉碎機的轟鳴聲、運石頭的卡車聲，日夜不斷……
村裏的羊倌兒覺得這樣對待一個啞巴，未免太不厚道了，於是他就偷偷地給啞巴送飯送水，啞巴才沒被渴死餓死。幾天以後，啞巴自己磨斷了繩子，爬出礦坑，當他看到被砍光的山核桃樹林和那一個個新成立的采石場時，他就像發瘋了似的，衝到村委會主任家，哇啦哇啦又哭又叫，還在紙上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字：告你，告你！
啞巴果然去了縣上，可是隻會哇啦哇啦叫一氣，字也寫得歪歪扭扭，大家都不明白他說什麼，漸漸的啞巴的舉報就沒有人理睬了。啞巴傷心至極，就一個人流著眼淚離開了二道溝，從此再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二道溝的人繼續盲目開采石灰岩，漸漸地也就把啞巴忘了……
這年夏季，天就像被什麼東西捅漏了似的，沒完沒了地下起了大雨。這個季節也是石灰岩的銷售旺季，二道溝的村民自然不肯放過發財的機會，大家頂著暴雨繼續毀坡采石。突然在一天深夜，消失了很長時間的啞巴，就像從天上掉下來似的，風風火火地回到二道溝。啞巴一進村就挨家挨戶發瘋似的敲門，當人們睡眼惺忪地打開門時，他就哇啦哇啦地怪叫著，大家也不知道他說些什麼？村民們都罵啞巴這回是真的瘋了，深更半夜不讓人睡覺！更可氣的是，啞巴跑到那個當年給他送飯送水的羊倌兒家，一進屋就哇啦哇啦叫著，拉著羊倌兒就往外走。羊倌兒說什麼也不肯跟他走，於是，啞巴就在地上歪歪扭扭寫了幾個字：還債，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