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新眾覺得自己跟丟了,他疑惑重重在稅務所裏四處觀望。稅務所前排是五層的辦公大樓,後排是三層宿舍樓。中間是一個活動場地。場地左側是一條通廊,通廊兩頭是前後樓的樓梯,在樓梯處並沒看到譚蕾。關新眾站立的位置是稅務所的食堂,食堂門鎖緊閉,而前後兩幢樓,有的開著燈,有的卻熄著燈,叫關新眾難於辨別譚蕾究竟去了哪樓哪層。但以他四十多歲在社會上混了這麼些年的眼光,以他開車多年算是個老江湖的經驗判斷,譚蕾這段時間會對他不理不睬,肯定她在稅務所裏有了新的情人。而稅務所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大小職員二十多人,誰會是譚蕾的情人呢?關新眾在食堂外麵的草坪上望著前後兩幢樓房,望著夏夜的星空,不覺天旋地轉,頭腦一片空白。等他稍微回過神來,想著和自己已有這麼長的情人,此時正躺在不知是哪個男人的懷裏,在縱情做愛,關新眾胸中一股難於名狀的妒火便熊熊升騰,他捶胸頓足,真想對著兩幢樓房呼喊,但終究不敢呼喊。自己和譚蕾的關係是偷來的鑼鼓——敲不得,譚蕾又不是他的妻子,自己充其量隻是她的一個奸夫,即使他此刻能把譚蕾和那個狗男人抓奸在床,又能怎樣?自己名不正也就言不順。
然而憤怒的妒火,還是叫他無法忍受。妒恨之下,關新眾還是想探個究竟,看是哪個臭不要臉的勾走了他的女人。關新眾先選擇了後麵這幢宿舍樓,在有亮光從門窗透出來的樓前門口站定,一陣陣細聽,發現裏麵沒有可疑的聲音。再走到下一個門口,再站定,再細聽,然後再排除,再走向另一個樓層……依此怪模怪樣地循環往複探完三層樓房,關新眾仍然一無所獲。他失望地下樓,走到前一幢。底層是辦公室和稅務征收室,關新眾仍然不放過,也依樣在門口和窗口前站定,行注目禮,確定裏麵沒有什麼動靜,他才爬上第二層……一直到第四層樓角,他發現有一間房裏麵有微弱的燈光從窗玻璃透出。關新眾挨到門前,往裏細細地聽,卻沒聽出一絲動靜。但他心有不甘,就上前敲門,“咚咚”的敲門聲傳了進去,傳了很久,卻不見有人來開門,關新眾停止敲門,但又在門口站了很久,除了那微弱的燈光從窗玻璃射出黯淡的光,裏麵仍是死一般的寂靜。關新眾隻好離開,上到五樓,五樓黑洞洞的,他隻在走廊上走了一遭,自己輕聲細步的腳步聲還是從五樓傳向了夜空。關新眾又重下到三樓。這時,他發現原來沒亮燈的三樓拐角那一間房的燈亮了,關新眾暗自叫好,心想這下可以抓到奸夫淫婦了。因為那燈光好像在向他暗示,這對狗男女就在三樓!他虔誠得像一條嗅覺格外靈敏的貓科動物,遁步走到燈亮的門口,上前就是一陣猛烈的敲門。這時門被敲開了,一個穿著內衣內褲的女人一臉奇異地站在門前問他:
“這麼晚了,我已經睡了,你找誰?”
“我?……我?……”關新眾一時煞白了臉,支支吾吾,羞愧難當,才說:“我找錯門了?“
“我可是縣稅務局來這裏出差的。這兒是稅務所的招待所,可不是外麵的旅社!”那女的望著一臉尷尬的關新眾。關新眾二話不敢說,慌忙退下樓來。在他身後是那女人的一聲痛罵:
“這麼晚了,來亂敲門?你呀,是不是頭腦有病了!……”
接著是“砰”地一個關門聲。關新眾像獲救似地從三樓直衝到樓下,連頭都沒再回一下。他再也不敢造次。移步走到剛才食堂門口的草坪上,氣極敗壞卻又無可奈何。這一爬一下已經讓他精疲力盡。初夏的夜風從桃陽河吹了過來,吹到他身上讓他感到依然有些涼。
關新眾就這樣狼狽不堪地站立在露天裏,醋心在他心裏上下翻滾著,關新眾仍然心存不甘,他不相信譚蕾會像“魔神仔”那樣消魂掉,他兩眼直勾勾密切注視著前後兩幢樓房,想從那些亮燈的門看到譚蕾的身影能從那兒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