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鐺——”
一個破爛的鐵碗扔了進來,砸在滿是汙泥的地上。
幾滴濃黑的汙水濺起,落在少年蒼白虛弱的臉上,碗中的雞腿也順勢跳出,在汙濁不堪的地麵上骨碌碌的滾動,最終輕輕的停在少年的手邊。
少年費力的睜開眼,掃了眼地上散開的飯菜,透著熱氣的白麵饅頭、顫顫巍巍的紅燒肉以及汙水也擋不住香氣的雞腿。
飯菜很豐盛,很誘人,卻讓他沒有半點食欲。
少年叫夏恒,今日入獄,明日便要處死,這碗飯就是他的斷頭飯。
夏恒抬頭看向牢外的獄卒,對方炙熱而又貪婪的目光看得他很不舒服,這種目光象征著一種欲望——食欲。
想要蒸煮烹炸的食欲。
而且這份目光不是看向地上的雞腿,是直直的落在他蒼白的臉上。
夏恒摸了摸眉心間,在那裏有著一團黑色的火焰印記,他知道,自己現在落到這般境地都是因為它。
四日前,夏恒憑空來到一片該死的沙漠,三日後,他拖著瀕死的身體走出沙漠,來到現在身處的這座看似祥和的小鎮。
然後,他就莫名其妙的被捕,再然後,就要被莫名其妙的被處死。
從始至終夏恒都沒有搞清楚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沒有人會聽他的解釋,更沒有人會對他解釋,每一個人每一件事都透著一股莫名其妙,所有人都隻會說一句話——
“棄民!火魂印的棄民!殺了他!”
飯菜飄香,混著牢房中的惡臭,讓夏恒仿佛聞到了死亡的味道。
夏恒不想死,他千辛萬苦離開熟悉的世界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可不是為了尋死。
抬起頭,夏恒望向對麵的獄卒,平靜的眼神如同一汪墨黑色的池水。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天空的繁星也漸漸變得暗淡,夏恒才開口:“你們想吃了我。”
滴水未進的夏恒,嗓音有些沙啞。
他的話語如同一把刀刮著牢房滿是青苔的牆壁,令無數暗處的呼吸變得沉重,他甚至能隱約聽到兩側牆壁後指甲的摩擦。但他沒有在意這些,躁動不安的都是些關在附近的死囚,他從始至終都緊緊的盯著獄卒。
獄卒的表情顯得有些吃驚,估計是沒想到沉默了一整天的夏恒講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這樣感到莫名的緊張以及……興奮!
獄卒清了清嗓子,試圖通過這種方式來讓自己鎮定下來,他說:“咳……沒、沒錯,我是想吃了你!”
夏恒默然的點了點頭,心中思緒千萬,許久後拋出第二個問題:為什麼?
“為什麼?”獄卒重複著夏恒的話,因為激動而變得急促的喘息聲,讓他聽起來就像是一條餓瘋了的野狗。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獄卒一張臉湊到牢房前,“火魂印的棄民!別說是我這麼窮鄉僻壤的小獄卒,就是帝都裏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會忍不住在你屁股上咬一口!”
“傳說中,火魂印的棄民別說吃一整個,就是咬上一口都會功力大增。若是能再喝上一口心頭血,嗬……”獄卒摩挲著臉上的兩撇胡子,臉上露出一副向往的神色,似乎正在幻想自己吃了夏恒血肉後成為一代高手的畫麵。
獄卒舔了舔嘴唇,望向夏恒的眼神愈發炙熱:“當然,你的心頭血我估計是喝不上了,那是給帝都的老爺們準備的。不過以我跟王大人的關係,分一片肉估計差不多。嘿嘿……你說,你的這片肉我是怎麼吃好呢?烤熟了沾醬?還是煲一鍋湯給我明年考科舉的兒子喝?”
獄卒說完便輕輕的笑著,笑聲不大,卻像是針尖在眼珠上劃動,令人不寒而栗,引得牆頭火把上的火光都微微顫抖。
夏恒沉默的聽著,內心的翻滾的念頭卻要比背後晃動的影子還要劇烈,許久後才他拋出一句話。
“我給你一碗血。”
刺耳的笑聲戛然而止,咚的一聲,獄卒一張臉便湊到牢門前,望向夏恒的眼中寫滿了震驚與狂喜。
“你、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給你一碗血。”
夏恒又將之前的話重複了一遍,臉上平靜地神情仿佛不是在說他自己,他接著說:“就像你之前所講的那樣,你隻是一個小人物,明天無論如何都吃不到多少。所以我跟你做一個交易,把昨天從我那裏搶走的東西還給我,我就給你一碗血。”
說完夏恒便不再開口,靜靜的看著獄卒臉上的表情。
夏恒知道,對方不會拒絕,一個是一碗能夠令他功力大增的血液,一個是看不出半點用處的鐵器,任何一個正常人都知道選什麼。
獄卒摸著胡子猶豫著,整個牢房在這一刻都安靜了下來,就連附近幾個牢房的囚犯也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等待著他的答案。
“你的那些東西是什麼玩意……”獄卒仍在猶豫。
“那是我爹臨死前的遺物,如果真的要死,我希望我至少能夠帶上它。”夏恒回答的極為迅速,臉上真切的神情抹去對方最後一絲擔憂。
一個碗、一把刀很快就隔著牢房出現在夏恒麵前。
一盞茶的功夫後,獄卒捧著一碗血滿意的離開,而臉色愈發蒼白的夏恒則靠在牢房的角落。牆頭的火把映著夏恒似乎萬古不變的臉,他眉心中央黑色的火焰印記,也仿佛在這一刻隨著火苗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