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棧坐了一個下午,瓜子嗑了一把又一把。直腸子的小夥計早早就回來了,這會正一張桌子、一張桌子地拾掇著。小矮子和巫風整整忙活了一個中午,現在正趴在桌子上,大口大口地吃著小夥計為他們準備的點心。
這些天,無論是醉著還是醒著,檵木總是在擔心若是出不去了該怎麼辦。但在這個普普通通的客棧裏坐了半日後,她卻突然不擔心了。
出不去又怎樣呢?大不了就在這麼個世俗的地方呆一輩子唄。經過半天的體驗,檵木發現世俗點也沒什麼不好。正常人過日子不就是圍著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個世俗的東西打轉嗎?不高興了就罵兩句,高興了就在吃飯時多加兩個菜。遇到不順心的事就找個人講講,聽得人也是隨性過日子的,不會跟你耍心機。所以話可以隨便說,怎麼舒心怎麼說,不用考慮語言是否優美,表達是否到位,因為沒有人會吃飽了撐著跟你咬文嚼字。等到天寒地凍的時候就可以縮在家中足不出戶,抱著一方小小的爐火,不用擔心哪裏的結界又破了,哪裏的妖怪又不安分了,隻需要負責讓自己過得舒服就行。如果能再有個知心的人陪在身邊,那就是連神仙都要羨慕的生活了。
隻可惜,她的知心人是幸雨初,而不是隨隨便便的一個凡夫俗子。他有天帝給他的任務,他有一方黎民要去守護,所以注定陪不了她臨窗煮茶,共話桑麻。
不過,命中注定的劫又豈能怨天尤人。再說,就算不能時時在一起,她相信幸雨初還是會常常來看她的。到時候兩人心平氣和地麵對麵坐著,聽他講一些外麵新發生的事,話一段熟人的近況。提到熟人呢,第一個想到的肯定就是離珠這個賤人了。隻是不知,如果那個賤人聽說她被困在這個地方了,會不會幸災樂禍地抽過去?不對,依他的性子,應該會拎兩壇小酒,儀態萬千地扭到不夜城,當麵狠狠嘲笑她一頓,那才稱心。
想著想著,嘴角就綻放出了一抹笑意。
幸雨初將一碟剝好的瓜子仁遞到檵木麵前,正好瞅到她嘴角那一抹可與日月爭輝的笑容,不禁愣住了。半餉,才呐呐地問道:“在想什麼?這麼開心。”
抓一把瓜子仁塞進嘴裏,檵木嘴角的笑意更甚,“我在想將來。”
“哦?那你想的將來是什麼樣的?”幸雨初今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將談心貫徹到底了。
檵木瞟了他略帶期待的小臉一眼,故作為難地說道:“這個嘛。。。。。。。”,其實心裏早就在咆哮,我就不告訴你!我就不告訴你!
幸雨初很純很二,一下子就相信了檵木是真的很為難,真的很不好意思。正欲開口遊說,卻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嬌滴滴的呼喚。
“連城公子在嗎?”
“連城公子?”檵木狐疑地看了幸雨初一眼,心想你什麼時候改名了?卻看見直腸子的小夥計丟下手中的抹布,屁顛屁顛地迎了上去。
“阿碧姑娘,可是你家小姐又想吃馬蹄糕了?”
門外穿一身碧衣的年輕姑娘撚著一塊帕子,滿臉笑意地說:“可不是嘛!我們辰月姑娘是最喜歡連城公子做的馬蹄糕的,這不又差我來向公子討點了。”
許是從來沒被別人這麼客氣地對待過,小夥計的臉瞬間漲得通紅,“阿、阿碧姑娘太客氣了,我一個客棧的夥計哪裏、哪裏配得上公子兩個字,姑、姑娘就不要取笑小、小的了。隻是。。。。。”頓了頓,小夥計繼續磕磕巴巴地說道:“隻是,今天小的碰到了一些事、事情,並未做、做馬蹄糕。”
“哦。。這樣啊。。。。。”
碧衣姑娘的臉上明顯浮現出了淡淡的失望之情,小夥計看到了,忙開口補充道:“不過要是姑娘不介意的話,小的現在就去做,晚些時候親自送過來。”
“真的啊!那就有勞連城公子了!連城公子可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人呐。”
差事順利完成了,阿碧姑娘心情大好,嘴上也就越發甜了起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將小夥計誇得找不著北了。僵硬著雙手不知道在空中亂比劃什麼,耳根子處紅得都快能滴血了。
檵木輕“哼”一聲,“哢嚓”咬開了手中的一顆瓜子,邊吃邊說:“我還以為他沒名字的呢。”聲音不鹹不淡,不大不小,卻正好飄進了門口兩人的耳朵裏。
阿碧姑娘聽著這聲音耳熟,便好奇地往裏看了看。這不看還好,一看差點半條命都嚇沒了。
“你你你。。。你不是被惡鬼抓走的紅衣姑娘嗎?怎麼會在這裏?”
瞧著那姑娘哆哆嗦嗦直往小夥計身後躲,檵木頓時玩心大發,雙唇一抿做出一副淒淒慘慘的樣子說道:“是啊,我好苦命呐。那惡鬼逼我嫁給他,否則就要取了鳳館所有姐姐妹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