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出的當晚,太**殿那邊有人來報,說太子自殺了。老狄王一聽一急,氣血上湧,兩眼一翻就倒在床上歿了。
關押緋池池的大牢離王宮較遠,消息短時間之內還傳不到那裏去,獄卒們依舊樂此不疲地折磨著緋池池。柔軟帶刺的長鞭精準地落到她的身上,飛起的時候帶出
絲絲猩紅的肉。原本潔白無瑕的身體上如今新傷舊傷全是傷,有些傷口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已經開始化膿,稍稍一碰就會流出紫黑色的血。
饒是檵木這麼膽大的人,都不太敢正視她那具鮮血淋漓的身體。但凡女子都極重視自己的容貌,平常碰到哪裏留下個小口子都要叫上好半天,更何況是像緋池池這般,近乎毀容。
獄卒們在長鞭上蘸上了濃濃的鹽水,準備開始今天最後一次拷問。直覺告訴檵木,緋池池快不行了。如此沒日沒夜的鞭打受刑,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更何況緋池池隻是一個女人,一個數月前才經曆過小產的女人。
不過,生死薄上寫著,她的宿命不該在這裏完結,狄顏在最關鍵的時候趕了過來。
幽暗破敗的牢房,有灰黑色的老鼠成群結隊大搖大擺地走過。他們西國的新王,萬眾矚目的男人,衣衫不整,發絲淩亂地衝了進來,一把抱住那個被綁在木樁上奄奄一息的女人淚流滿麵。
衣服摩擦到了傷口,傷口流出了黑紫色的血,黑紫色的血又染紅了潔白的衣。狄顏擔心緋池池的安慰,居然就直接穿著睡覺時的褻衣趕了過來。
緋池池任由他將自己抱了又抱,空洞的眼睛裏沒有一絲光彩,過了很久才淡淡地說:“太子,小女子身上髒。”
狄顏聞言一怔,“傻瓜,我怎麼可能會嫌你髒。”
緋池池不再說話,狄顏將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脫下,罩在了她須肉模糊的身體上。候在一旁侍衛見狀非常自覺地走上前,想要幫狄顏把緋池池抱出去,卻被狄顏伸手揮開了。直到這時,緋池池才發現狄顏受了傷,左胸口處包了厚厚一層紗布,但還是有殷紅的血滲了出來。
“你受傷了?”
明明隻是隨口一問,狄顏卻開心地咧開了嘴巴,“本來隻是想嚇唬嚇唬我父皇的,不料沒掌握好分寸,將他嚇死了。”
他的語氣很輕鬆,可緋池池還是察覺到他的睫毛不可抑製地抖了抖,氣氛一下子壓抑了起來。那些個片刻前還囂張到不行的獄卒,現在全趴在地上直哆嗦。一個個都恨不得將頭埋到地裏去,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生怕新大王一個不爽,將他們統統砍了。
狄顏不顧侍衛們的阻攔,親自將緋池池抱了出去。剛剛愈合的傷口一用力又裂了開來,可他卻毫不在乎,隻顧小心翼翼地護著懷裏的人,直到把她穩妥地放進馬車內後,才轉身吩咐道:“那些個都殺了吧”
緋池池這回真是傷筋動骨了,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年。聞人陌在她被狄顏救回的第二天晚上,偷偷溜進來見了她一麵。
雖說緋池池在大牢裏的時候就已經對他死了心,可畢竟是全心全意愛過的人,怎麼可能說抽身就抽得一幹二淨,不帶一絲留戀呢?更何況這個男人現在正抓著她的手哭得一塌糊塗,緋池池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眼前的這個男人可是名動西國的聞人公子啊,傳聞張大人家的千金為了等他至今都未嫁,影梅庵的小尼姑為了下山看他一眼,活生生被師太打斷了一條腿。這樣一個被眾人愛慕的男人此刻卻為她哭得像個小孩,緋池池空洞的眼睛裏慢慢浮現出了一絲茫然。
“池池,老狄王死了,沒有人能再阻攔得了他了。池池我沒用,這輩子怕是不能和你白頭到老了。”
這是聞人陌走之前說得最後一句話,緋池池知道他是不打算再要她了。狄顏成了王,他聞人陌再強也強不過王權啊!
狄顏在緋池池養病期間命人把宮裏雜七雜八的花全都拔了,統一種上了鳳凰花。
寢殿的金床前,他摩挲著緋池池冰涼的手說:“池池,等你身上大好了,宮裏的鳳凰花也就開了,你看到肯定會喜歡的。那花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跟你一樣美。”
緋池池慘白的臉上勉強綻放出一絲笑意,經過這段時間的精心調養,她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隻是那些傷口化了濃,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期,太醫說會留下疤,除非換皮,否則這些疤永遠不會消除。
狄顏為此自責不已,緋池池則一臉漠然地安慰他:“隻要大王不嫌棄,民女身上的傷疤再多也不打緊。”
狄顏正色道:“池池,我永遠也不會嫌棄你。”天然木的臉上盡是滿滿的心疼。這半年他一直絞盡腦汁地討緋池池開心,緋池池也不說什麼,該笑的時候就笑笑,不想笑了就發發呆,沒有人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