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你再插嘴，我就不說了！”我白了他一眼繼續我的幻想，“直到有一天魚缸裏又來了一位新朋友，是一條非常漂亮可愛的金魚，它有一雙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穿著一身半透明的紅紗裙子，一條若隱若現的大尾巴在水中劃來劃去。烏龜立即被這金魚的美麗驚呆了，它從前在池塘裏也沒見過這樣美的魚兒。於是它想去打個招呼：你好，美麗的金魚。可是那條金魚很傲慢。它認為烏龜又懶又醜，跟一塊石頭差不多，於是它做了個鬼臉：你好，醜陋的烏龜。烏龜聽了以後很傷心也很自卑，它也認為自己很醜沒資格與美麗的魚在一起。於是它就把頭縮進殼裏，從此不吃不喝，它寧願自己變成一塊真正的石頭也不願暴露自己醜陋的臉。終於它在憂鬱和悲傷中結束了生命。而這時金魚也被烏龜所打動，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萬分懊悔，並流下了痛苦的淚水。曾經有一隻善良的小烏龜擺在我的麵前，我沒有好好地珍惜，如果老天再給我一隻……”
“行了行了，哥。這就是你所謂的浪漫童話，這詞兒人家上輩子就用濫了，還不如我的作文呢！”表弟在台燈下瞪大了眼，頗有不滿。
“不滿意你早說嘛，我都要困死了……”我覺得眼皮重得像鐵錘。“故事完了，可以關燈了吧？”“不行！你還沒說結局呢！”表弟的聲音依然很清醒的樣子。“有沒有搞錯，都淩晨兩點了，您就饒了我吧！”我幾乎是帶著哭腔哀求他了。“不講完，睡覺沒”於是我迅速坐起身來，手按住台燈開關“你聽清了，從此那該死的金魚不吃不睡，日夜思念它的龜兄弟，直至有一天它被——”“什麼？”“被活活餓死！”這銘是我用盡最後一口氣說出的字，在他說“不”之前，我已關掉了台燈，重重地睡死過去，直到次日中午十一點複活。每次小表弟來我家過夜，給他講故事是我無上神聖光榮的“屎命”。
其實我是喜歡烏龜的，它們不像嬌氣的金魚，動輒就犯病，而且都是“絕症”。而烏龜好養好喂，還能長命百歲。一個月不喂也餓不死，一個月不換水也憋不死，水陸兩棲，能遊能爬，實在是懶人之必備寵物也，哪點比不上金魚？夏日無風，我哼著小曲蹲在魚販子麵前準備挑隻龜兄回家養著玩。以前那隻越缸出逃，鑽進下水道再也沒回來。不想也罷，越想越傷心，這還有那麼多龜弟弟，哪隻不比它強。“這隻多少錢？”我指著一隻爬得正歡的家夥問道。“十五。便宜點兒吧，十塊怎麼樣？”“不行不行，最低十二，我這兒的龜都是……”
“原來你也喜歡金魚呀！”這句話就像一陣輕柔的涼風，拂過我荒涼的後腦勺。我轉過臉，表情突然變得癡呆起來。“呃……呃……是你呀，真……真是太……太巧了，我……我隻是……隻是在這兒隨便……隨便看一看。”我站起身，手笨拙地在頭上撓來撓去。“是嗎？”她微微一笑，兩個淺淺的酒窩格外誘人，“恐怕還不止這些吧。”說著她也蹲下來，“哇，這麼多漂亮的金魚，你快看，那隻……那隻……還有……”她的手指興奮地點來點去，我的眼都花了我不敢蹲在她身邊，隻能弓著腰在一旁傻嗬嗬地瞅來瞅去。聞到她身上那淡淡的香味，我的臉一陣紅熱，同時心髒也在狂跳。要知道，這是我第一次和她說話，以前在班裏，我連正眼瞧她一下也不敢，誰叫她這麼漂亮，而自己又這麼差勁。沒想到今天會……唉，她怎麼還不走呢？“快走快走，還不快走？你不走我走，再這樣下去非得大病一場不可。”我看著她興奮的模樣，想跑可腳卻挪不動，想說話又怕自己結巴。“也許……也許再過十秒鍾她就走啦，這樣可真難受，真後悔今天……”我的腦子亂極了，背後一大塊已經被汗水濕透。“我真沒出息。”正當我胡思亂想之際，她突然站起身來看了看手表，那是一隻很漂亮的咖啡色休閑表，很配她上身藍色的T恤。“呀，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她看上去有點兒急，“對了，我告訴你，這兒的魚很多都有病，最好別買，如果你想要，我會幫你弄條好的。”“不用……不用，謝了，我自己……會。”“那麼好吧，我們改日再見！”她又微微一笑，轉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這才敢抬起頭來，像烏龜伸出頭來張望一樣，可惜隻看見她那金魚尾一般飄逸的長發，一瞬間就不見了，似乎是和空氣融在了一起。“改天，改天，再見……再見。”我喃喃自語向前方走去。“哎……哎，你怎麼不給錢就跑？”攤主忽然向我喊道，“錢，什麼錢？”這時我才意識到那隻龜兄被捏在手心長達十分鍾之久，在我胡思彈亂想時它已飽受揉搓之苦，幸虧它有殼否則早就被捏爛了。“就憑這份罪，我買你沒商量！”我爽快地把十五元錢拍到小販手裏，“不用找啦！”
回到家，我把它放進寫字台上的小魚缸裏。“沒辦法誰叫上一任缸主到下水道體驗生活去了，我就封你為第二代掌門人，以後我就叫你小缸好了，你呢，管我叫……什麼也甭叫得了。該吃就吃該睡就睡該運動就運動，咱倆兒都……你們倆都懶一塊兒去了。”我一抬頭，媽媽端著一杯牛奶走進屋來。“媽，你怎麼不敲門，真是的。”“敲門就不知道你在犯神經了，成天念念叨叨，都快把烏龜當親弟弟了，誰還能知道哪天你又把什麼什麼當成你親媽了。”她把杯子重重地一放，“好啦好啦，您太噦嗦了，都快趕上鄰居家那隻鸚鵡啦，快出去出去吧。”我邊說邊把她向外推。“哼，嫌我噦嗦，就別住這兒，找個烏龜洞……”唉，我頭疼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