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天色陰沉,眼看著就要下雨,天氣悶熱的很。C市老城區的一個棚戶裏,隱約傳來幾聲壓抑著的呻.吟,就好像承受著無法抑製的痛苦。
而突兀的,又傳來幾聲貓叫似的嬰兒哭泣聲。
"天宇......天宇,快......快看看孩子。"嘶啞的聲音響起。
趙天宇匆忙洗了手,從棚戶外跑進了簡陋的屋舍,抱起了哭鬧不休的嬰兒。
床上隱約躺了個人影,似乎也想要掙紮著坐起來。趙天宇忙抱著孩子走過去,道:"我看著就是了。你別起來!"
"該是餓了......我去熱點米湯......"那人看上去極消瘦,臉色也是慘白的,卻仍是掙紮著想要下床。
趙天宇急了,說:"我去就行!怎麼就不聽呢!"
那人仍是嘶啞著聲音,帶著無奈道:"你一個人又抱孩子,怎麼熱米湯!我又不是動不了。"
"白焂!我說你還不聽了是吧?你給我歇著!"趙天宇吼了一聲,像是嚇到了小孩,小孩哭的開始咳起來。
趙天宇忙左右搖晃著手臂哄了孩子。
白焂無奈隻好退求其次:"那我來抱孩子。"
趙天宇其實也是分.身乏術,聽白焂這麼說,也就隻能把孩子交到了他手裏。然後趙天宇就轉身去熬米湯。
孩子好不容易喝到了米湯已經是大半小時之後了。白焂抱著孩子,趙天宇小心的一小勺子一小勺子給孩子喂米湯。看著孩子吃的津津有味,白焂卻生生咬緊了牙關。
趙天宇喂了一會兒,突然就見白焂神情不對,不由頓下手裏的動作,輕聲問:"小焂,怎麼了?又不舒服?"
白焂搖搖頭,露出一抹苦笑,道:"我也就這樣了,什麼抗不過去的?可是......天宇,孩子不能這樣啊!隻喝米湯,這怎麼行......"
趙天宇聞言不禁握緊了手中的不鏽鋼勺子。是啊!他和白焂,這麼多年,什麼沒抗過去的?可孩子怎麼辦?還有就是白焂那時候留下來的傷......這些年越發厲害了。每每看到原本好好的一個人卻因為那些舊傷生生折磨成這樣,趙天宇心裏就像刀割似的。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他們這群人,為國服役,貢獻了人生中最美最好的時光,更因為特種部隊的出身,得到了無數榮譽,但是,榮譽背後卻也同樣換來了那一身的傷病。他還好些,可白焂卻因為在高原作戰的時候傷到了內髒,再加上當初在部隊因為年輕能抗,而沒有完全治愈,導致如今退役之後傷病不斷。
這時候的特種部隊待遇並沒有十幾二十年之後那樣好,退役的特種人員,要麼轉業由地方安排,要麼就是一次性的補償買斷。地方安排的轉業,說穿了,有關係的自然能往上走,但沒有關係的,也隻能在基層做做最普通的活。
趙天宇和白焂兩個人在連隊的時候關係就很好,他們連隊因為要執行很多特別任務,所以孤兒很多,他們退役後又都是沒有家的人,於是就幹脆轉到了一個地方C市的鋼鐵廠。但是沒想到的是,白焂身體狀況始終不好,就靠那時候微薄的工資根本沒法負擔白焂的醫藥費。
趙天宇一咬牙,兩人就幹脆都辦了買斷。錢都基本給白焂治病用了。而趙天宇就開始四處打工賣力氣賺錢,還開了家修車鋪子。畢竟是特種出身,修車不在話下,而且也沒人敢欺負。兩人互相扶持的生活,雖然辛苦,也還平靜。
可哪知就在兩月前,傳來了一個戰友離世的消息,還留下個才結婚不久的老婆和一個剛滿月的兒子。這樣的噩耗傳來,兩人一時間都覺得難以承受。讓人更沒想到的是,那戰友的老婆竟然連戰友的喪禮也沒參加,就留下孩子悄悄走了。
趙天宇是連隊的小隊長,這群人中說的上話的那種。而他也非常清楚其他一些戰友的情況。要麼就是剛結婚,要麼就已經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這孩子總不能送去孤兒院。於是,趙天宇就這麼帶著孩子回來了。
而那時候,剛巧白焂的病又開始反複,這無疑就是雪上加霜了。戰友的喪禮是他們幾個人湊錢辦的,而白焂的病又早就把家裏的錢用的七七八八,這會兒他們又到哪裏去湊錢養孩子?
趙天宇手指骨捏的發白,卻又毫無辦法,坦率的說,他從來都沒有這樣無力過。特種部隊出身的漢子,哪個不是一等一的強?甚至趙天宇堅信能靠著他的一雙手給自己在乎的人撐起一片天!可是,世事卻遠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