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良父母是看著彩霞這孩子長大的。可正因為看著她長大,他們才清楚彩霞家裏的情況。少良媽從少聰一開始和彩霞在一起時就堅決反對,不過那時候少良媽也沒想到兩個人真能到談婚論嫁的程度。少聰雖然沒學曆,可長得一表人才,家裏條件也還過得去,縣裏不少女孩子都追著少聰。少良媽想,年輕人談感情,很容易就鬧分手了,不管怎麼著,反正這種事情男人是不吃虧的,她犯不著先去攔著。所以,少良媽開始就裝不知道,沒去管兩個孩子。可沒想到楊彩霞懷孕了,少聰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楊彩霞帶回家裏,跟父母說要結婚。這才把少良媽給惹急了,她堅決不同意,誰說都沒用。少良爸和少良媽立場出奇的一致,就一句話,老杜家不能娶一個洗腳妹進門。這還不算,少聰原本打算學哥哥的樣子,來個先斬後奏,先跟楊彩霞領了結婚證再說。誰想到少良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早早在縣民政局走通了門路,少良媽的一個遠方親戚家的外甥女正好在民政局,少聰他們倆一出現在民政局的院子裏,少良媽就收到信兒了。縣城能有多大,少良媽抬腳就到了民政局,上演了一出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生生地把少聰和楊彩霞兩個人領證的事情給攪和黃了。
楊彩霞可沒小湘那麼好說話,彩霞從小就是潑辣性子,想當年她爸爸給人當上門女婿,丟下兩個弟弟不管的時候,是楊彩霞拿著掃把把她爸給掃地出了門。她哥哥結婚以後,嫂子厲害,也是楊彩霞帶著兩個弟弟跟嫂子談判,分家另過。楊彩霞哪能吃少良媽這一套,她跟少良媽吵了個天翻地覆。不管怎麼著,少良媽就是不同意娶楊彩霞進門。楊彩霞也較勁兒,她還不肯跟少聰再偷偷地去領結婚證了,她一定要風風光光地嫁進杜家。
少良媽也不是省油的燈,楊彩霞較上了勁兒,少良媽就更較勁兒了,她咬死了就三個字:不同意。少聰可好,一開始還和彩霞信誓旦旦地去領結婚證,臨到老娘一上吊,再劈頭蓋臉地這麼一罵,少聰的氣焰立刻矮了三分。等到老娘鬧完拍手走了,楊彩霞又連哭帶鬧地指著肚子說不要活了。少聰腦袋一縮,躲了。躲了一個多禮拜,老娘和楊彩霞都找不著他的影子。少良知道少聰在哪兒,可他做夢也想不到弟弟投奔自己來,不是為了找個在超市當保安的工作,而純粹就是躲事兒來了。要沒少蘭這通電話,少良至今還蒙在鼓裏呢。
在這個本應該輕鬆的下午,少良除了生著崔林生的閑氣,還要想想怎麼樣才能把少聰給押回家去見楊彩霞,怎麼樣才能讓小湘對自己晚上的遲到或缺席不特別地憤怒,又怎麼樣才能讓老丈人不要在他趕到時當場發作出來。一個35歲的男人,真的是辛苦極了。
少良打算先硬著頭皮給小湘打電話。電話還沒撥過去,小湘已經心有靈犀似的打過來了,依然是提醒他記得給爸爸帶禮物。少良這才想起來,自己用員工配額買的那款手機還放在沈大昌那裏。沈大昌是研發部的部門經理,原來是少良的副手,少良轉了銷售部後,沈大昌就在研發部轉了正。大昌一進公司就跟著少良幹,大昌是名校畢業的研究生,時刻都想著找機會跳槽,可也不知道怎麼的,跳了好幾次都未遂。在公司挨了三年,升到副經理,這速度可比少良快多了。少良一直對大昌挺關照的,兩個人有了什麼煩惱,總喜歡找個清靜地方喝兩杯,說說心裏話。大昌的煩惱多半是女朋友和新女朋友,還經常在相親還是不相親之間糾結不定,少良的煩惱多半是老婆、老媽和房子。
小湘一聽少良神神秘秘地保密了半天的禮物居然是他們公司新出的樣機,就有點惱火,口氣很衝地說道:“你說給我個驚喜,原本就是送個你們公司的樣機?”
少良委屈地說:“不是樣機,是我用員工配額真金白銀買的,3000塊啊!這款是最新機型,還沒正式上市。老婆,這手機真的很棒,尤其是外型,簡直是流暢優美到了極點。你看見就知道了。”
小湘有點半信半疑地說:“你別說我挑剔。其實我爸媽無所謂的,我是為了你的麵子。”
少良隻好苦笑:“是啊,還是我老婆最關心我了。”聽著小湘好像沒有真生氣的意思,還叫自己不用去接她,少良又吞吞吐吐地說:“老婆,跟你商量一件小事,真的是很小的事,你別生氣啊。”
小湘隻要一聽見少良這種語氣,就知道一定有事兒,而且一定是他們家裏有事兒,小湘的警惕性一下就上來了,果然,少良就吞吞吐吐地說要回家一趟。
小湘可真有點惱火了:“杜少良,今天早上就和你說好了,給我爸餞行,你家有什麼天大的事情比這個還重要?你們家平常這事那事的也就算了,我沒和你計較過,我家這麼重要的日子你還不去,你什麼意思啊?”
少良滿頭都是汗,他知道老婆肯定是這種反應,可還不能得罪小湘,本來就是自己理虧著呢,小湘還大著肚子。少良隻好說:“別生氣啊,你看,我爸非叫我回去一趟,家裏有急事,電話裏我不好跟你說,等回家我慢慢跟你彙報。真的,我開完會就趕回去,路上頂多一個小時,處理完了我再趕回來。我可沒說不去,就是稍微晚一點,就晚那麼一點點。你去了先替我跟老爺子打個招呼,道個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