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回甄士隱詳說太虛情賈雨村歸結紅樓夢)
巴爾紮克說:“小說是民族的秘史。”我們感謝施耐庵、蘭陵笑笑生、曹雪芹、魯迅、林語堂、茅盾、老舍、路翎、張愛玲、白先勇、莫言、張煒、陳忠實,他們為我們這個民族畫了像,無論美醜,但真實。
說到底,中國的傳統小說絕大部分是很不成功的,完全是一種消遣或賣弄。直到清末之後、新文化運動之後,中國作家才有了文學意識與家國意識。所以,我們驚歎:《紅樓夢》是奇跡,它是在平庸土地上長出的奇葩!當時全國“紅迷”竟然都不知道曹雪芹是誰,雖然“開談不說紅樓夢,讀盡詩書也枉然”。
曹雪芹身世至今是一個謎,雖然胡適、周汝昌(此人名大於實)等人費力考證過。但周汝昌所引用的紀念曹雪芹的詩,很多高手也在證明:詩證本身就是假的!(見張登儒《辨偽:敦誠、敦敏關於曹雪芹的詩集——破綻百出》)
提醒廣大紅友們,魯迅先生曾有言:“這餘蔭yìn,就使有一批人,墮入了對於《紅樓夢》之類,總在尋求伏線、挑剔破綻的泥塘。”就是說:不要走火入魔而過於強化《紅樓夢》的神妙或詭異。
以《紅樓夢》為鑒,可以識人生,可以知人性,可以觀社會,也就夠了。
還是回到文本吧。《紅樓夢》的結尾很低俗:
賈雨村犯了婪索的案件,審明定罪,今遇大赦,遞籍為民。雨村因叫家眷先行,自己帶了一個小廝、一車行李,來到急流津(提醒人急流勇退的渡頭)覺迷(省悟)渡口。隻見一個道者,從那渡頭草棚裏出來,執手相迎。雨村認得是甄士隱,也連忙打恭。士隱道:“賈老先生,別來無恙?”
我一直奇怪:而對無恥之徒賈雨村(賈化),甄士隱為什麼如此淡定?其實,甄士隱並沒有曆盡太多的磨難,是丟了女兒讓他心如死灰嗎?他與聶紺弩的遭遇不一樣,聶紺弩明知黃苗子主動告密把自己送進了監獄,但他文革之後仍然淡然與之交往,是因為他對整個社會絕望。
雨村……拈須長歎。因又問道:“請教仙翁:那榮、寧兩府,尚可如前否?”士隱道:“……現今榮寧兩府,善者修緣,惡者悔禍,將來‘蘭桂齊芳’、家道複初,也是自然的道理。”
士隱道:“……小女英蓮(即香菱),幼遭塵劫,老先生初任之時,曾經判斷(審問判決)。今歸薛姓,產難完劫,遺一子於薛家,以承宗祧。此時正是塵緣脫盡之時,隻好接引接引。”士隱說著,拂袖而起。雨村心中恍恍惚惚,就在這急流津/覺迷渡口草庵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