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林安撫使有個女兒,名叫雪琴的,前段提過,因林觀在揚州為府尹時,曾以詩詞招婿卻不得,卻使得蘇文名聲大噪。那雪琴素來心高,見那蘇文也是極有文采的,便有心要相與一番,卻因當時林觀以蘇文位卑,縱有文采武功,亦不想接納,更不與雪琴有半絲相交之機。及至蘇文屢立大功,得官家賞識,卻又知曉他已被賜婚,更不能將自家女兒配與他做妾,因此也絕了此念。
隻是那雪琴一心要見識蘇文人物風華,心中亦自念念不忘,如今見父親家中憂慮,又收拾細軟金銀,便知父親所想,不由心有焦慮,便上堂來,見父親正自焦躁,不由暗自歎息,上前奉茶道:“父親何時煩惱如斯?”
林觀歎道:“女兒家,管得甚事?”
雪琴蹙眉道:“父親有難,女兒豈能獨善其身?莫若告之女兒,或可共患難,同甘苦。”
林觀見雪琴如此,不由暗自歎道:若是男兒,倒也可以排解一二,隻是女兒隨冰雪聰明,然終究女兒之身,如何能夠共得患難甘苦?隻怕日後還要連累與她。一念及此,隻是歎息搖頭。
雪琴如何不知父親心思,心理轉念數轉,便道:“父親可是憂心山賊賊勢?”
林觀歎息不語。雪琴蹙眉道:“父親可知山賊賊勢如何?又要如何攻城?父親又要如何派兵布防?如此種種,還是早做安排為好。況父親總督兩浙路,若是杭州有事,父親豈可獨善其身?便是如今暫時逃離而去,脫得幹係,隻怕官家追究起來,也落得名譽不堪,滿門難逃的下場,何處何從,還望父親早日決斷,不可延誤。”
林觀歎道:“女兒家,說如此是何道理?父親自由主張,自然報的你無事就是。”
雪琴悲聲歎道:“女兒不願父親做那身敗名裂之事,若真是賊勢浩大,不可阻擋,隻怪時也命也,女兒絕不會苟且,亦不會忍那清白受辱之事,便以命相抗,身隕以全父親名節。還望父親三思。”說罷盈盈下拜,淚珠兒滾滾而下。
林觀見女兒如此,不由長聲悲歎道:“若果真如此,隻是苦了女兒你也!”便一掌拍在桌上,喝道:“吾已決意,誓與群賊相抗到底,以全名節。”雪琴見父親如此,不由心身俱軟,又道:“父親當可修書一封與澶洲蘇將軍,隻需道如此,那蘇將軍必來相救。”
林觀笑道:“如何見得?”
雪琴抿嘴道:“那蘇將軍素來與其妻妾相睦,琴瑟相諧,想來必不忍母親妻妾忍受著賊亂驚慌之事,就算不能親自率兵而來,也會使得得力大將率兵而來,日夜兼程,隻需堅守數日,不怕他援軍不至,因此由此一說!”
林觀點頭捋須道:“我依然奏請朝廷,請求發回寧海軍,吾兒所料不差!”那雪琴聽聞,便將心放回肚中。那林觀聽聞女兒一番言語,也若有所悟,便更加勤勉,親往城頭督陣。那些兵卒家奴,見安撫使親來,俱都鼓起勇氣,勉強站的筆直。
林觀也是戰戰兢兢,望那城外一瞧,但見黑壓壓一片,那賊勢果然強大,且兵戎嚴整,進退有據,殺氣衝天。遠非是這些守城兵丁可比。不由心誌又矮上了幾分。定了定神,便問那身旁兵丁道:“賊人如今可攻了幾番城池?”
那兵丁慌忙答道:“還不曾攻城,隻是遠遠圍困。”這人也是個老兵油子,頗有些見識,便又道:“看賊人如此,有無攻城器械,想必必定是等那攻城器械一到,便要攻城矣。如今隻怕是個先鋒開路的!”
林觀聽聞,不由暗自慌亂,心道:若此真個隻是個先鋒,那賊勢豈不是要用萬計?若果真是有攻城器械,這杭州城破,隻怕是在旦夕之間。雖心中不安,卻不敢表露在外,勉強正色鼓氣道:“諸位隻管勇力抗賊,若果有戰功,當請奏朝廷,封官蔭子,正當時也!”
隻是眾人見如此賊勢,早已心慌意亂,哪管林觀說些甚麼。便是方才那老兵油子心中早存了一念,隻道這城池將傾之時,便從那後門溜走,這城破與不破,賞與不賞,俱與自家無關,須知這高官厚祿須有勇力去博,亦要有命去享。倒是幾個家奴興致盎然,似有一搏之意。
林觀安撫了幾句,匆匆下了城頭,慌忙往府中趕,一頭命人前往城頭,日夜打探消息,隻待賊人破城,便要行那忠義搏名之舉,好全己名節,一麵又吩咐心腹之人,隻待賊人破城,便攜家眷出城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