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說劉蕭從黃家村騎行幾十裏路趕到了一處所在,這裏官道見窄,兩麵為山。山峰高有幾百丈而不能見其頂,雲霧繚繞於幾十重而不能現其頭。山上多樹,像楓樹、樺樹、榛樹,又多花,有杜鵑、芍藥、百合。想初春之時,融入花海定然撲鼻的芬芳,就是入夏了,走於道上,也隱隱地留有清涼。
劉蕭正自陶然於山野之境,突然,從道旁的林子裏竄出幾個人,他猛地清醒過來,忙帶住坐騎定睛觀看。見為首的是個黑大個,粗眉毛、牛眼睛、旋膽鼻、大嘴叉、黢黑的脖子、露著前胸,上身裹著黑色粗布開敞衣裳,腰間係著一紮寬牛皮板兒帶,下身黑色短褲,腳上登著雙前露十根腳指頭後露烏黑腳後跟的大號草鞋,手中拎著把明晃晃的壓把兒鬼頭刀。此人身後麵跟著兩三個人,也都是二十歲往上,三十歲往下的小夥子,皆是相同打扮,手裏各拎著長短不同家夥。
劉蕭見罷心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竟在這裏遇到了賊人。於是他定了定神,在馬上抱拳說道:“合吾,在下唱戲的,這天高的流丁淌這林子裏,隻為的照照瓢把子。合子上的朋友,勞煩給通報一聲吧。”劉蕭這句行話說得很地道,他的意思是:幾位同道,我是保鏢的(保鏢的與山大王是畸形的朋友,這個我在寫作初衷裏有說),這大白天的我一個人來到這林子裏,隻是為了見見你們的頭領,煩勞道上的朋友給通報聲。
為首的黑大個聽了一愣,扭頭小聲和後麵的嘀咕;“並肩子,這芽兒滿嘴春點,不是倥子。”這個人說的也是行話,意思是:弟兄,這個小夥子滿嘴的行話,不像外行。
另一個也打量了劉蕭幾眼,對黑大個附耳說:“並肩子,再盤道盤道。”他的意思是說:弟兄,再套套話。
黑大個點了點頭,收刮肚皮想了想對劉蕭說:“流月汪則中。”
劉蕭一聽好懸沒樂出聲,心想,哦,還試試我。試我怎麼用這麼簡單的春點呢?原來“流月汪則中”就是一二三四五,於是劉蕭隨口道:“神心張愛足。”這五個字的意思就是六七八九十了。
黑大個一聽,忙收起兵刃,上前抱拳道:“果然合吾,幸會幸會。道個萬兒吧。”這句意思是說:果然是同道,你好,你好,那報個名號吧。
劉蕭見話對上了,人家也沒了敵意,忙甩蹬下了馬,上前幾步拱手說道:“幸會幸會,我是乘風鏢局大鏢頭的徒弟,姓劉名蕭字西照。”
大個子一聽是乘風鏢局的人連忙滿臉堆笑說:“哦,原來是劉少俠,小弟是咱們大青山蛇盤嶺的巡山寨主,江湖諢號黑閻羅薑茂。您要見我們大當家的,請稍等,我派人通報去。”說完薑茂打發一個小嘍囉進山稟報去了。也就一刻鍾左右,那個小嘍囉跑著回來了,顧不得擦汗滿臉帶笑對劉蕭說:“我們大當家的說了,有請。”
這回劉蕭心裏算是放穩了,便隨同眾人進了山。沿途他和薑茂聊了聊,薑茂很健談,說上次張鼎張大俠拜山時太夠朋友,送給他們蛇盤山一千兩銀子和二百匹布,他也有分到不少,身上這席衣裳就是那批布做的。可惜那時候自己正在外巡山沒遇到張大俠,不然一定當麵拜謝。劉蕭心想,怪不得不認識你,那次我也在場。
說話之間,眾人到了聚義分贓廳。這個聚義分贓廳是由原來山神廟改建的,能有幾畝地規模,古香古色透著嚴肅。門外有幾個小嘍囉站著崗,看到劉蕭也都麵帶微笑。口稱:“劉少俠,我們寨主屋內等您多時,請進請進。”
劉蕭客氣地點點頭,當先跨門而入。進得屋內,劉蕭抬頭見正中虎皮高腳椅上坐著個麻臉大漢,不用問正是大青山蛇盤嶺總瓢把子大寨主,江湖綽號打虎太保的薛霸。這個薛霸是錦州府大屯人,鐵匠出身,今年不到四十歲。生的肩寬背闊,虎背熊腰,兩膀一晃隨便也有個幾百斤的力氣。想當初,薛霸就因為手藝精湛,結識了不少武林豪客。同時他也耳濡目染地學了些簡單功夫,眾人便都捧他,給他個打虎太保的綽號。他當時和父母妹妹一起生活,憑借自身手藝小日子過的也不錯。可是誰承想禍從天降,一個叫王發的財主看上了他妹妹,將小姑娘從家裏硬搶到自己府中還差惡奴打了他的父親。薛霸聽說後實在忍無可忍,就*起打鐵的錘頭衝到財主家。一進院內正趕上王發要對他妹妹強行無禮,薛霸頓時氣得怒火衝天,照著王發的後腦就是一錘頭,當場把這王八蛋打得萬朵桃花開,腦漿噴一地。事後薛霸怒氣未消,又連著殺了王家一十三口,才帶著妹妹逃出王府。
這下事兒鬧大了,縣裏待不下去,薛霸隻好留下妹妹照顧父母獨自一個人逃亡在外。後來他路過大青山便在此落草,憑著自己的武力聚集了百十號人,豎起大旗當起了山大王。他自從當上山大王後做事十分仁義而且公買公賣,平時呢也隻搶些商人地主、達官貴人而且圖財不圖命,遇到窮苦百姓過不下去日子的他反倒送些錢糧周濟周濟。所以一來二去附近百十裏的老百姓對他的印象慢慢變好,私底下稱他為“公道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