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安拉!寬恕我們這些人:活著的和死了的,出席的和缺席的,少年和成人,男人和女人。

——穆斯林葬禮上的禱詞

唐旭的事跡被一個愛打探消息,和公安法製部門聯係密切的晚報記者獵去了。幾天後,晚報上登出一篇題為《25歲青年踏上不歸路,亡命天涯頭發一夜變白》的新聞特稿。文章醒目地刊登在頭版位置,附帶有一張已被剃成光葫蘆瓢兒的唐旭的照片。印刷數量極為龐大的晚報像雪片一樣一夜之間把唐旭的故事在中京市大街小巷傳得有聲有色,唐旭一舉成了中京市的“名人”。

這天,正在看守所又陰又冷的房間裏迷迷糊糊打著盹兒,忽然獄警高聲地喊叫起他的名字來:“43號房唐旭,有人來看你。”“咣當”一下打開門,把唐旭帶了出去。唐旭感到很納悶兒,心說,我被捕的消息這麼快就有人知道了?莫不是吳均梅找到了這裏來罵我的吧?肯定是她,肯定是她向公安局報案了警察打電話通知的她。我可不想見到吳均梅,他在心中默默地想。到了接待室,發現來人不是吳均梅而是羅雪潔,他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淚水無聲地落了下來。

隔著冰冷的鐵窗,唐旭低著頭一言不發。羅雪潔靜靜地在外麵長椅上坐下,默默地注視著自己的男朋友。她給他買來了香蕉、橘子、蘋果、梨……兩個人抬頭對望了一眼,唐旭不由得小聲哭了起來。今天,他又見到了雪潔,見到了自己的親人,見到了最愛他最在乎他最關心他的自己的女人。他淚花閃爍,哽咽著說:“雪潔,我對不住你。我……”羅雪潔眼圈一下子也紅了,默默地伸出手去用力握住男朋友的手。唐旭說:“我不是人,我是個無情無義的卑鄙小人!雪潔,你罵我吧。你恨我吧!”邊說邊不由自主地又把頭垂了下來。他想,自己這一跑一抓,不僅丟自己的臉,也是在丟雪潔的臉,我這是在坑人家啊!雖然,他事先並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們曾經是那樣的相愛。那樣的相濡以沫!他們一起走過了整整五年啊!

羅雪潔心情複雜地緊握住唐旭的手,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她心說,唐旭啊唐旭,你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呀?她越想越難過,不相信這是真的。但這就是現實。撲簌簌的淚花一顆顆晶瑩剔透地滴落在唐旭的手上。羅雪潔雙肩一聳一聳哽咽著說:“你怎麼就這麼傻,這麼糊塗呀?你不知道這麼做是犯法,是要進監獄的嗎?你這一進去,丟下我一個人可怎麼過啊!”

“我開始也沒想到會被逮起來。攜款而逃,這樣的事起初我連想也不敢想。我,我,我一開始的確是想就用這錢開家汽車修理行,跟她合夥做生意一塊發財呢。”唐旭斷斷續續地說,他真想把一切都對雪潔講出來,包括他與吳均梅之間那本不該發生的風流韻事,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他轉而說:“一想起咱們做衛生紙生意失敗的事兒,我就害怕我就……”

“其實,唐旭,你知道嗎?人都有命管著呢。有人天生就富貴的命,有人卻天生貧賤。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要勉強。錢少生活幸福的人也有的是。有錢人也不見得活得就那麼輕鬆。沒錢咱們倆一樣也可以好好過日子呀。”

“是呀。我到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我隻是覺得掙錢太難,開店風險又那麼大……我想等事情平息以後再跟你說的,到時候把你也接出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唐旭的哭聲由小到大,最後,像個孩子似的痛徹心扉號啕大哭起來。

羅雪潔這次來看他,是經過激烈的思想鬥爭的。一開始她也恨唐旭,恨他怎麼就這麼無情無義。唐旭選擇默默地離開她拋棄她太讓她感到傷心了。不就20萬塊錢嗎?難道我們這麼些年的感情連20萬塊錢都不值啊!自己原來一直堅信,在這一切向錢看的市場經濟年代,還有真正的愛情存在呢。看來都是糊弄人的呀。她的心涼透了。後來,在一個飄雨的午後,再次翻看起唐旭留給她的那張小紙條,羅雪潔不禁又可憐起了他。唉,畢竟還是因為我們太年輕了呀!年輕就容易把事情想簡單,就容易頭腦衝動,鑄下一輩子想起來都令人後悔、令人無法原諒的事。握著唐旭伸過來的那隻冰涼的手,望著他瘦削的臉頰,深陷而茫然無助的大眼睛,羅雪潔的心不由得一陣陣絞疼。他們再次緊握雙手,淚水從兩個人的臉上無聲地滑落。最後,羅雪潔用袖口抹去眼角的淚花,真誠地對唐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