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你是,卡德加,”老人說。“是肯瑞托的,又是紫羅蘭城的,又是達拉然的,又是洛丹倫的。”老仆人接過那封寫滿蝌蚪文的信,並沒有打開它,而是把它皺折的邊角弄平後,放進了自己的襯衣裏麵。在保護了它跋涉了這麼遠的路後,卡德加感到了一股失落感。這封介紹信事關他的大好前程,他十分不願看到它消失——即便是一小會兒。
“肯瑞托派我來協助麥迪文…麥迪文大人…大法師麥迪文…卡拉讚的麥迪文,”卡德加這才發現自己那些無異於牙牙學語的句子已讓他一隻腳踏在回老家的路上了。於是明智地緊閉了嘴巴。
“我確定是他們,”仆人說.“派你來的,是的。”他瞟了眼信上蓋的封印,一隻細瘦的手伸進馬甲裏,摸出一副金邊眼罩來。“要嗎,眼罩?”
卡德加感到莫名其妙:“不要,噢,我是說,不用了,謝謝。”
“摩洛斯,”仆人說。
卡德加搖了搖頭。
“我叫摩洛斯,”仆人說,“這座塔的總管。為麥迪文服務。要眼罩嗎?”他又拿起那副眼罩,和他自己臉上那副一模一樣。
“不用了,謝謝你……摩洛斯,”卡德加說,但臉上的神色仍掩飾不住好奇心。
仆人轉過身去,擺擺手示意卡德加跟上。
卡德加扛起背包,大步跟上老仆人。他本以為這位仆人身體虛弱,卻沒想到爬樓梯這麼快。
“塔裏一直就你一個嗎?”在轉過一個樓梯拐角,準備繼續往上爬的時候,卡德加試探著問道。此時客人已經落後了仆人一大截了,但是由於塔的回聲構造,所以聲音很容易傳到。
“哎?”仆人回應。
“你一直就一個人嗎?”卡德加重複道,懷疑他是否要向摩洛斯那樣說話才能讓他聽懂。“你這兒一個人住嗎?”
“星界法師也在,”摩洛斯邊說話邊喘氣,聲音就像墓穴中的塵土一樣虛脫無力。
“那當然,”卡德加說。
“如果他不在,你也不會來這裏了,”管家繼續說,“這裏,是啊。”卡德加突然想,這位老人的聲音之所以這樣是否是因為他不常說話的緣故。
“當然,”卡德加表示讚同,“還有其他人嗎?”
“現在多了你,”摩洛斯繼續說,“要照顧兩個人比一個人麻煩多了,可惜這事不看我的意見。”
“那麼通常,這裏隻有你和大師在嗎?”卡德加問。現在他又懷疑這位管家是否是因他沉默寡言的習性而被雇傭(或是創造?)的。
“還有庫克,”摩洛斯喘了口氣又說,原來他剛才那句還沒說完,“不過她不常說話,感謝你的提問。”
卡德加想製止自己試圖翻白眼的衝動,不過嚐試失敗了。現在他隻好祈禱戴了那副眼罩的管家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了。
他們現在到了一處點綴滿火炬的走廊。摩洛斯一路往前,向著對麵的螺旋形樓梯走了過去。而卡德加卻停了下來,仔細的觀察了一下這些火炬。他將手掌靠近火焰,卻感覺不到絲毫熱度。他覺得這種“冷火”在這座塔裏也許非常普遍。達拉然通常是拿熒光水晶做穩定光源的。另外,就卡德加所知,其他的穩定光源不外乎反射鏡、元素精華等等,大把的螢火蟲在某種情況下也可以用——總之不會是火。但是他在這裏看到的完全不同……這些火焰沒有絲毫搖晃,就像是凍結在原地一樣……
摩洛斯現在已經在往上一層的樓梯上走到一半了,他慢慢轉過身來,邊哮喘邊咳嗽。卡德加連忙跟上。顯然,那副眼罩並沒有對這位老管家造成太大的製約。
“為什麼戴眼罩呢?”卡德加好奇地問。
“哎?”摩洛斯又是這樣回應。
卡德加點了點對方頭上的眼罩:“這副眼罩,為什麼?”
摩洛斯的麵孔扭曲了下,卡德加認為他是在努力微笑。“這裏的魔法,非常強大。有時候,還可能,會出錯。你在這裏……可能會……看到一些東西,除非你很小心。我一直很小心。可是以前的其他來訪者不像我這麼小心。他們後來都,走了。”
卡德加想起自己在門口的陽台上看到的那個幻影(還是不能確定是否是自己的錯覺),然後點點頭。
“庫克有一副水晶眼鏡。”摩洛斯補充道。“我的眼罩作用比它好,”他頓了頓,“庫克在這方麵不大會動腦子。”
卡德加想盡量帶動摩洛斯多說些話:“那麼看來,你當星界法師的管家有了一陣了?”
“哎?”摩洛斯總離不開這句。
“你和麥迪文住一塊很久了嗎?”卡德加說,竭力掩飾住自己不耐煩的情緒。
“噯,”管家點了點頭。“很久了,很久了……有幾年了吧,到這裏來之後。”他不再說話了,兩人繼續沉默著爬樓梯。
“你覺得他是怎麼一個人呢?”卡德加最終還是忍不住打破寂靜。“我是說,星界法師大人。”
“問題是,”摩洛斯推開了一扇通往下一座旋梯的門,然後說,“你對他了解多少呢?”
卡德加自己在這方麵的調查意外地毫無成果。除了他在紫羅蘭大圖書館裏查到的那些(和偷偷去一些私人圖書館和秘密書社查到的那些),其他有關這位“最強最偉大的麥迪文”的資料實在是十分十分的稀少。這給整件事情罩上了更大的謎團。而達拉然的所有的老資格法師似乎都對麥迪文有著某種敬畏之心,還想方設法調查他的事情。即使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個人愛好等等。
就通常的資料來說,麥迪文顯然是個年輕人。年僅四十多歲,有大把的時間,卻不見有任何的什麼大的貢獻,或是作出過什麼驚動一方的壯舉。這令卡德加很是驚訝。他所聽說過的絕大部分獨立法師,都喜歡做些十分醒目的事,也不怕涉足常人不敢涉足的領域,而且通常都會因他們的這些研究而被詛咒或是殘廢或是幹脆死掉。他從小在學校裏學的東西就告訴他,非達拉然的法師通常都很類似——做事不考慮後果,也沒有人製約、控製他們。這些未經過正規訓練的野法師自學魔法的結局通常都十分悲慘(有些甚至會拉他們周圍一圈地方的人陪葬,雖然這種情況不常見)。
從沒見麥迪文曾一手推dao一座城堡,或是把自己化為粒子穿越扭曲虛空,又或是像一些魔幻故事裏那樣召喚出一頭龍然後該龍不受控製的破壞了一座城市——他從沒顯示出過任何強大的製約力或破壞力。但是,考慮到達拉然的學者們對他的生活瑣事都大驚小怪,特別是對麥迪文的介紹和和他的研究成果大相徑庭,讓卡德加感覺還是不要過早下結論為好。
但是,迄今為止他所得到的資料仍不能解釋這一切。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麥迪文做過什麼偉大的研究,有過什麼大發現,或是弄出過任何能夠解釋肯瑞托對他的敬畏的驚人的成果。史上的曆次大小戰爭未見他的身影。吟遊詩人們對他的描述也出奇的抽象,勤奮的公告員們也從沒提起過他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