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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的雷聲終於在中國大地的天空上炸響,一場急風暴雨過後,大地一片生機盎然。
全國教育行業終於啟動了改革的步伐,恢複了高考,使農民、工人等不同階級出身的人們,終於可以坐在一個同等的考場裏,接受一樣的教育。然而上天的安排似乎總有些不公,偏偏從他這屆嚐試著增加外語一科考試。
他是一個農村的孩子,一個普普通通的農村孩子。在農村學校上學,在農村學校畢業,根本沒開外語這門功課。雖然他的初試成績很優異,但是外語零分的情況下,盡管其它科成績很優秀,仍然和大學失之交臂。
沮喪、漫罵、怨恨交織在他的心頭,上哪去發泄,上哪去申訴,隻有恨自己生在農村,十年的寒窗苦讀,仍然還是回家務農。
他倔強、愚昧、落後一世種地的爸爸心裏盤算著,看你往哪考,你哪也去不了。祖上立保家先得時候立過誓、許過願。不求官、不求財、隻求人厚,到你們這代家族怎麼也得超過一個連,來年開春再私自躲開啃點自留地,過兩年再娶個媳婦,還不得以種地為生。識字多了有什麼用,認識飯店和廁所就行唄!識字多的人往往活的苦惱和艱辛,大多數死於非命,我這輩子不識字活的不也活的挺好嗎?
他百無聊賴的在田間小路上轉悠,蔥蘢的玉米高粱地搭配著成蔭的楊柳,飛蛾、小咬不時地撲向麵頰,他的思緒也像脫韁的野馬一樣不知奔向了何方。他走著,也可以說是徘徊著,電線杆上的高音喇叭響起,洗耳恭聽知曉了內容是關於每年的冬季招兵改為了秋季招兵,思緒立刻轉動,這不是一個機會嗎?為何我不去參軍,對,我就去參軍。
晚飯過後,屋裏隻剩下他和爸爸媽媽,他試探的說:“爸爸、媽媽我想去參軍。”爸爸臉一橫幹咳了兩聲,半罵道:“願哪去、哪去,走的越遠越好。”他轉過臉望了望媽媽,媽媽的眼裏充滿了淚花,慢慢的說道:“我這八個孩子,屬你最聰明,又懂得孝順,學習又好,長得也好,不像個出大力的,你老舅常說以後會出息人的,當兵也不是什麼壞事去就去吧!
他似乎在安慰媽媽的說:“我先去驗一下看看,驗上就去,驗不上就回來。”(他心裏明白,剛考完大學體驗過,這身體是百分百能驗上的。我走了,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們,爸爸媽媽依然不會孤獨的,依然會有人照顧的。)
報告、體檢、政審一切合格,一帆風順。隻是在填報名表時,把宋月喜改成了宋玥喜。他也說不出什麼原因,隻是朦朧的覺得,幹大事的人,一生要改好幾次名字,要改個好名字。
傍晚,他穿著剛領回來的軍裝,獨自坐在自家門前的大水泡西側。落日的餘暉依然掛在天空,大水泡中有幾隻青蛙在遊動。
微涼的秋風略過,將自己親手栽種的楊柳枝條吹拂的隨風搖曳。明天將告別這裏的一切,踏上軍旅生涯,這也許就是命中注定的吧!
他家的大黃狗葡撻葡撻的來到了他的身旁,蹲坐著,伸著舌頭,哈哈的喘著粗氣,眼淚汪汪的盯望著他,大黃狗似乎明白了些什麼,明天它的主人將遠別而去。
他似乎忘記了什麼?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他起身朝著屯中的小賣部走去,大黃狗也慢騰騰的在他身後跟著。他伸手從兜裏掏出一元錢,“四嫂,給我來一塊蹄筋。”他衝著小賣部的老板說道。
“啊,是月喜啊!明天你就走了吧!你大叔常在家誇獎你,說你以後肯定有出息。”他接過蹄筋遞到大黃狗的嘴上,大黃狗叼著走出屋外,找個背人的地方吃去了。
“看你把大黃狗養的,胖胖的,亮亮的,得活十多年了吧!你走了,誰也舍不得這麼喂它。”
接著她提了提嗓門繼續說道:“月喜老弟,你還欠我六元錢,四嫂就不要了,就當給你了,路上買點吃的用的吧。”
“別、別,”他說著從兜裏掏出六元錢放在了櫃台上,轉身出屋,領著大黃狗走了。
他實在是不想和她多犯話,她是這屯裏有名的長舌婦。中等的身材,渾身的肉長的結結實實的,滿臉橫肉黑黝黝的。說話大嗓門,滿嘴唾沫橫飛。由於和別人扯閑話,讓人家找上了門,被丈夫常四打了幾次,收斂了許多。他每次見到她時就想到了魯迅筆下的豆腐西施。最可恨的是,她有幾次把變質的蹄筋賣給他,把大黃狗吃的上吐下瀉。大黃狗也討厭她,有時候她扔給大黃狗好吃的,大黃狗聞也不聞的就走掉了。
一整夜,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早早起來,像每天一樣來到院外的小樹林漫步,呼吸新鮮空氣。漸漸地,一輪紅日從東方升起,陽光灑向大地,照耀在小草上的露珠,折射出亮晶晶的光點。小柳葉,紅黃下額,喜鵲花等小鳥,成群的在枝頭上跳躍、歌鳴。東側的大水泡,被遊動的青蛙撥動著心弦,泛起波波的漣漪。喇叭花同野花的蔓藤纏繞在樹幹上,串串的向上開放,他和爸爸栽種的楊柳,已經長成碗口一般粗壯,早已綠樹成蔭。他的家,他的家鄉太美了。一股留戀之情頓時湧上心頭。
吃過早飯,他大哥、四姐、小弟早早的準備好,要去送他到市內的新兵集結地。臨出門,媽媽拉著他的手,小聲說:“我在你背包軍鞋的鞋墊裏底下放了貳佰元錢,你到部隊用吧!”。他原本以為媽媽要囑托他什麼呢?聽到媽媽說的是這話,他頓時哽咽了,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他心裏明白,這可能是家裏唯一的積蓄。
他到了集結地,找了一個背人的地方,打開背包,從軍鞋鞋墊底下取出了那貳佰元錢,又從兜裏拿出五十元錢,一起遞給了小弟,並說道:“你把貳佰元錢給媽拿回去,剩下的五十元錢給你,你回去隔三差五的給大黃狗買點蹄筋,別看大黃狗長的結結實實的,其實它老了,心髒不行了,幫我照顧好它,還有買蹄筋的時候,別讓常四嫂給騙了。”
小弟提溜小圓臉笑著說:“你快拿著吧!哥,我有錢。我還想給你錢呢!說著掏出了錢數了起來,一共八十幾元錢。哥倆就這樣相視著,各自把手裏的錢往對方手裏送。最後,還是大哥說了句:“你們倆都拿好自己的錢吧!家裏還有我呢!”
小弟今年才十三歲,人很聰敏,小小的個子,圓圓的臉,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惜就是上學,怎麼也學不進去,上了初二便輟學了。
家裏有個小馬車,每天去前屯的廣由台車站拉貨,掙得錢也不多,十塊八塊的,但小弟卻幹得不亦樂乎。父母以為他是個小孩子,怕他被人欺負,可是小弟卻和貨場的頭頭“活閻王”處的不錯,時不時的還在一起搓頓飯。有時候活好,掙得多點,小弟就偷著藏點。
“放心吧!我今晚就搬到你房間住去,常四嫂她也就騙你,我不騙她就不錯了,我花一元錢,能買畢你那三倍大的蹄筋。”小弟說道。
“搬到我那屋,不要和你三哥打嘴仗。他脾氣強、偏激,咱這哥四個隻有他性格像爸爸,我這一走,他和表弟老在一起,少了些約束,擔心他們惹是生非。”他對小弟說。
新兵經點名、依次排隊,踏上了列車······。“踏征程,送戰友······,學習雷鋒好榜樣······”。歌聲此起彼伏,在各車廂傳唱著。
窗外,兩邊筆直的樹木掠影般的飛逝著,玉米已經長出了微黃的燎,飛揚著泛黃色的花絮,傳送著花粉。水稻已經輕輕壓彎了腰,泛著金黃色。黃豆杆已從底部葉片向上串黃。伴隨著飛馳的列車,一幅初秋的景色映入眼簾。
到了部隊,他先打掃院落,植樹種花,扶老攜幼和各項技能訓練都排到了全連的前茅。思想上更是積極要求進步,積極的靠近黨組織。第二年,就成功的轉為了預備黨員。同時,還被選為連支書。雖不算是什麼大幹部,但經常能在連部連部與連長和指導員接觸,也算是比較有一些才能,很是得他們的賞識和器重。
北方的天氣,真是一場秋雨一場寒,剛剛進入了十月天,就驟降了一夜的暴雨,金黃的楊樹葉嘩嘩地落下了一層。將近中午太陽從雲縫中擠了出來。他拿起了掃帚,慢慢地打掃院中的落葉。
“宋玥喜,指導員讓你去一趟。”通訊員來到他的眼前說道。
他放下了掃帚,整理了一下衣帽。邁著大步來到了指導員辦公室。
“報告”。“不用報告了,進來吧!”指導員答道。他見指導員寬大臉盤神采奕奕的。
“宋玥喜,你還不給我支煙抽,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事。”指導員說道。
“我的煙太次了。”一邊說著一邊從褲兜裏掏出了家鄉特產的握手牌香煙,然後遞給了指導員一支。
指導員笑著說:“比我的強多了,你這還一角四分的呢,我抽的還是九分的經濟牌香煙。”
他見指導員今天有些高興,心裏暗想是什麼好事?升官、發財,還是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快過來坐下,指導員用手指了指對麵的椅子。一股煙霧從指導員嘴裏吐了出來,一圈一圈的向上環繞,接著很莊重地說:“好事讓你趕上了,我軍已經十四年沒在部隊進行軍校考試了,今年卻突然恢複了考試。政策是考試從優,文化課三科以及文綜綜合。政審以連部根據平時表現為主。我和連長商量過了,咱連也就你行,讓你報名,而且全連也就你自己。”說著從辦公桌的文件夾了抽出了份表格遞給了他。
“你就在這填吧!出於影響考慮,此事暫時保密。你早早的準備一下複習就行了,估計月底考試,年底開學。好事都讓你趕上了,我是沒這命了,來年三月份我就轉業回地方。
你上軍校畢業可就是排級了,三年後就和我平起平坐了,將來熬個大校還沒問題。”指導員講完了,望了望他。
他聽明白了,也聽驚了,也不知道想了什麼,也不知道說了什麼。“你還愣什麼啊!傻小子。
他接過表格,掏出筆,填起了表格。嘴上說道:“謝謝連長,謝謝指導員,謝謝組織的關懷。”
在回營房的路上,心裏想著真是天上掉下了個林妹妹,做夢都不敢想的好事,如今真的正砸在了自己的頭上。隻要不考外語,考試他是很有把握的。而卻指導員也暗示了他,全連隻有他一個,兩年的努力沒有白白付出,憑借自己的文化功底,再進行一下重點的複習,考上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他心想,看來當兵還是來對了。
晚上,他拿起了筆,給家裏寫了封信,讓小弟把他所需的課本書籍立刻寄來。夜間難以入睡,索性起來,悄悄的翻了半天,隻有高中語文的第六冊,黨史全集。來到了走廊,他借著走廊微弱的燈光看起了書。
淩晨兩點連長來查哨悄悄來到了他的身邊說:“宋玥喜,你不去睡覺,在這看書,你也太著急了吧!”。
“啊!知道了連長,我這就去睡了。”說罷,他合上書走進了寢室。
上完早操,吃過早飯。他直直的向營房走去,遠遠的他看見營房門口站著一個再也熟悉不過的身影,是小弟。他三步並兩步的快步奔向營房,但轉念一想,不是吧,小弟怎麼會來這呢?肯定是昨晚看書看的太晚,產生了幻覺。想著想著就到了營房。他走近一看,真是小弟。“小弟,你怎麼來了。”說著,他一把抱起了小弟,在原地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圈。
“小弟,你怎麼到這來了,家裏怎麼樣啊?爸媽都還好吧!大黃狗也好嗎?”他問道。
“我是撿了個便宜湊巧來的。我在貨場,有兩車皮秋菜往外調運,貨場的調度說,秋菜是運往你們部隊這地方的。我一想,沒準能看見你,就自告奮勇的來了,沒想到一打聽,你真的在這。我來這五天,一共給三十塊錢,還管吃管喝的。
看到你的來信,書我都給你帶來了,你要好好複習啊!爸媽都好,大黃狗也好。小弟向他隱瞞爸爸得了腦血栓,留有後遺症。大黃狗也已經死了的事實。
他帶小弟走進了寢室,戰友們七嘴八舌的和小弟調侃起來。
“瞧,就是個小機靈。”
“長得可比你哥帥多了。”
“個小了點,長成了嗎?等咱倆噶個連橋,把我小姨子嫁給你弟弟。”
小弟掏出了一盒煙,分別給每個戰友一支。“什麼煙,多少錢一盒,這麼好。”戰友們邊抽邊談論著。
“這是剛生產的龍江葉香煙,每盒八角七分,是為了招待、慶祝全國工業大會在大慶油城召開特許生產的。”小弟向戰友解釋道。
小弟隻在營房待了一上午。
過了午後,小弟就走了。送小弟時,他想了想說:“小弟你有錢嗎?”
“還有兩元錢,來的太匆忙,家裏人也不知道我來見你。”小弟回答著說。
“不,現在不要,下個月你給我郵來一百元錢,三條龍江葉香煙,行嗎?”宋玥喜說。
“沒問題。”小弟爽快的答應著。
又對小弟進行了幾遍囑托。軍校的事,暫不要對他人說。
經過短暫的重點複習,十月三十日考試之後。大榜上他竟以二百八十九分的高分,名居全軍第一。這個成績,轟動了全軍、全師、全團、全連。
謾罵的,羨慕的、嫉妒的、怨恨的。形形色色的目光、五花八門的表情、褒貶不一的言語,便是全連的戰士對他的表現。
他接到通知時,是在從連部回營房的路上。可以說是欣喜若狂,嘴裏哼著妹妹找哥哥眼淚花花流的流行歌曲。
十年寒窗,一朝落榜。親屬、同學等相識的人,連有的親屬都投來了鄙夷的目光。今日,終於有用武之地了,可以揚眉吐氣了。
上軍校,穿四個兜的軍裝,就是軍官。轉業後就是國家的幹部了。改了農業戶口、戶口薄、糧證、工作證都改換成了大紅色。上軍校,一定有女學員,就憑我這模樣,說不定還能······。
古人說的好,書中自有顏如玉和書中自有黃金屋。我這十年的書還真是沒有白讀,兩年多的部隊生涯也沒有白白努力,今天終於靠它們改變了命運。
回到了營房,他拿起筆刷刷的連夜給家裏寫了封信,把喜訊告訴了家裏。爸爸、媽媽,連續讓小弟念了三遍。
媽媽喜上眉梢,又嘮叨那句話:“他老舅說二娃子肯定有出息,長的濃眉大眼、略高的個、白皙的皮膚、勻稱的身材、聰慧的腦袋,又會來事。這也算老宋家祖上積德了。”
爸爸並沒有吱聲,幹咳了兩聲。大腦又閃現出他三弟的身影。莫非他像他三叔。唉,可別像他,像他就完了,不知道誰好誰壞,誰大誰小。全國人民保衛戰都忠於毛主席,而他卻忠於林立果。最後落個什麼下場,牽連了多少人,還落了個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
小弟的錢和煙早就已經寄來來。正巧趕上了周六放假,連長通知他到連部去一趟。他拿了個檔案袋,又買了條大前門。
嗬嗬,他不由自主的笑了一聲,他突然覺得檔案袋的大小,好像是專門給領導送煙準備的。他裝了兩條煙,封口繩一繞,夾在腋下,去領導的辦公室變得名正言順許多。不用掩飾,在眾人眼裏,隻有裝了機密材料的檔案袋,才會顯得如此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