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來自意大利的克雷蒙納,它有絲絨一般的音質,它被黎至元親手買下,但卻沒有被他親手送出。也是黎至元的原話:“她收到琴就可以了,至於我出不出現,不是太重要。”
黎至元對我說這番話時,人已經在上海了。我們麵對麵坐著,中間的桌上有茶香繚繞。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向我:“而且,我覺得我必須回上海見你了。”我抿了口茶:“怎麼?我有欠你錢嗎?”黎至元的身體又倚回椅背兒:“別裝傻。”我的確是裝傻,因為我那麼相信黎至元,相信他對前妻的情義,以及對我的想念,都真實得可以無畏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丁瀾不再嘔吐了,因為她把那孩子給“殺”了。她說她不想因為孩子而毀了則淵,毀了她。
我有些手抖:“你真殘忍。”丁瀾的手抖得更厲害:“因為生存之道太殘忍。”我拂袖而去。
生存被丁瀾冠上了其他的含義,她要生存在人上,生存得金光燦燦。那是殘忍的,就像獅子和老虎的鬥爭,要遠比螳螂捕蟬血腥得多。
在丁瀾的生存含義之下,我被歸結為優勝劣汰的“劣”。丁瀾變本加厲:“物以類聚,人也一樣,若是你身邊的人都有頭有臉,你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人上人。”我又手抖:“你的意思是我身邊的人都沒頭沒臉?你直接說我無頭女屍算了。”
魏老板催報告催得像那種水一燒開就會嗚嗚叫喚的燒水壺,我坐在電腦前除了腦子和手指在動,別的都不動了。魏老板站在我身後說風涼話:“出差前你那麼有興致,出差回來一寫報告你就垂頭喪氣?”我頭都沒回:“我專心致誌的時候一般都貌似垂頭喪氣。”
到了深夜,我才下班回家。路上,我給肖言打了一通電話。
我精疲力盡:“今天工作了15個小時。”肖言顯得淡定:“早點休息吧。”多餘的話,我們一句都沒說。我的淚又流下來。我是棵仙人掌而已,我沒有決定何時下雨的權利。除了“早點休息”,肖言又能說什麼?難不成說“來吧,來我的身邊”。若是他說了,我會脫掉高跟鞋,義無反顧地向他跑去。而他,又變回淡定的他了。
第二天下班時,黎至元來接我,說天將降雨。在他的車上,我說:“你好像有數以千計的借口來接近我。”黎至元卻說:“錯,是數以萬計。”
下一秒,黎至元停了車。下一句,黎至元問:“你哭過了?”我大吃一驚:“我20小時前哭過,你20小時後竟看出來了?”黎至元皺了皺眉:“為什麼哭?”我卻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撫他的眉心:“我不快樂,我非常不快樂。”於是,黎至元把我擁入懷中:“來我身邊吧,我不允許你不快樂。”
我的臉貼在黎至元的胸膛上:“可是,我不愛你。”黎至元的手在我腦後撫著我的頭發:“愛太沉重了,我們不需要愛。”我離開黎至元的懷抱,直視他的眼睛:“反正你也不愛我,那好吧,我去你的身邊。”
黎至元吻了我,有一股暖流在我周身蔓延,很緩,卻很充實。
我們像夥伴一樣親吻,我閉著眼睛,卻看見了滿山遍野的新綠。肖言呢?他在哪裏?太遠了,我幾乎看他不見。他的唇也曾這樣落在我的唇上,我曾覺天旋地轉,可是,一切都變成了曾經。黎至元仿佛會讀人心術:“可是溫妮,親吻時,我不允許你思念旁人。”我瞪大了眼睛:“我怎麼會?”於是,愛著別人的我有了一個同樣愛著別人的男朋友,他叫黎至元。
我看向車窗外:“天將降雨?我怎麼看不出來?”黎至元全無尷尬:“你都說了那是借口。”
而天真有不測風雲。我才有了男朋友,自食其力的飯碗卻忽然岌岌可危了。公司收到了一封律師信,魏老板被告,私吞了客戶的鈔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