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言打電話給我,說出差的事皆已辦妥,即將離滬。我說一路順風,好好保重。我話說得像是一場遠行,一場久別。我們誰也沒提及那天在樓道的擁吻。那像一場夢,除了美輪美奐之外一文不值。我又輸給了肖言。他拍拍屁股扭回了正軌,而我,在他和魏老太婆的夾擊下,失去了我的黎至元。
也許我就該孤獨地守在上海,守在離肖言不遠的上海。這是我最初的初衷,而堅持不懈才是美德。
茉莉和丁瀾見了麵。丁瀾不知道茉莉對則淵的情意,隻知道她是我的朋友而已。她們在我投身於事業忙得熱火朝天時才姍姍起床,各自打開房間門,打了個照麵。這照麵再普通不過了,這個點點頭,那個也點點頭,就結束了。
等我回了家,茉莉一把把我揪進房門:“則淵去哪裏了?你去幫我問問她。”“她”自然是指丁瀾。我抖掉茉莉的手:“則淵是她的人,她都不著急,你急什麼?”茉莉低聲下氣:“求你了,你去幫我問問。”我歎了口氣,去敲了丁瀾的房門。
丁瀾的反應出乎我的意料。她一側身就讓我進了房間,還沒等我開口,又淚眼婆娑了。她說:“這幾天,我去了美國。”我千真萬確吃了一驚。我明知故問:“你去找則淵了?”丁瀾點點頭,把淚都點了下來。女人太可悲,保護自己時總是想凶猛如獅虎,狠毒如蛇蠍,但末了搖身一變,就是一隻顫抖的小羔羊。
在則淵自美國飛向中國時,丁瀾竟正自中國飛向美國。也許,他們各自乘坐的飛機還曾在雲端交錯過。丁瀾到美國時隻見到則淵緊閉的大門,問過房東,房東說則淵去了外地。丁瀾想不到這外地是指中國的上海,於是在美國守株待兔。而同時,則淵卻也在丁瀾的房間中做著同樣的事。我感慨:好一對怨偶。
則淵之所以回來,是因為他從他和丁瀾共同的一個好友處聽聞:丁瀾好像是懷孕了。而則淵之所以又走了,無非也是因為那已經化為烏有了的孩子。丁瀾漸漸泣不成聲:“我好後悔,我好後悔啊。”我的淚也掉下來。躲在房門外的茉莉,也與我一般模樣。
老天爺是個頑童,把世上的人拆了攏,攏了拆,玩得不亦樂乎。
程玄又來了上海,這次不是出差,而是陪著程爸爸程媽媽來遊玩。二老見了我,就像見了親閨女。我笑得像朵花:“叔叔阿姨您們真是越來越有活力。”程玄一把把我拉到一邊,耳語道:“你嘴上就別抹蜜了,把他們哄得太舒心,他們更要撮合你我了。”我惶恐,忙對二老說:“真不巧,我工作太忙,沒時間陪您們遊玩了。”程玄又把我拉到一邊:“這大上海中花紅柳綠,你快給我介紹一個。”
魏老板的新秘書出爐了。她的中文名字陽剛極了,叫張建國。我真是想不通,能生出如此水汪汪女兒的父母,怎麼會給她賦予了如此幹巴巴的兩個字。幸好,魏老板洋化得厲害。公司中上上下下,都被喚著洋名字。至於我,一直用我這國際化的中文名字溫妮濫竽充數著。張建國的洋名字叫葛蕾絲,頗為水汪汪。
葛蕾絲的五官長得極為純真,大眼,小嘴,總像是要在這險惡的社會中上當受騙一樣。但她的身材,就沒那麼純真了。她高我一個額頭寬,該瘦的地方不盈一握,該胖的地方又似波濤洶湧,惹得公司中的雄性嘖嘖稱奇,更惹得魏老板破格錄用了她。葛蕾絲是東北人,初來乍到,哪裏會什麼上海話。不過魏老板說:“不急,不會可以慢慢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