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克像父輩般抱了抱我:“想不到像我小女兒一樣的姑娘,也能和我平起平坐了。”我坦率:“我還差得遠呢。”法蘭克並不恭維我,也道:“的確,你還差得遠呢。”說完,又是哈哈大笑。也不知道,他怎麼心情那麼好。末了,他又給了我一句:“不過,你也有你的優勢。”
23點,我參加法蘭克公司召開的電話會議,與會者有包括了黎至元公司在內的30多家投資商。23點,美國那邊朝氣勃勃,我所在的中國這邊夜色旖旎。黎至元在電話中與法蘭克交談的嗓音,像一根羽毛掠過我的心。他根本不知道是我正在代表魏老板收聽這場會議,從始至終,我一聲都沒吭。
第二天,法蘭克在我回上海之前,又把我召到了他的公司。他送了我一支筆,說:“我從來都不知道給孩子們送什麼禮物好,所以隻好送筆了。”說完,又是大笑。
在我臨行前,他俯在我耳畔說:“恐怕,我們那技術,還不太成熟。”我模仿他的口吻:“那麼,我祝它,早日成熟。”接著,法蘭克的笑聲幾乎要摧毀了我的耳膜。
我在南昌機場把分析報告送入魏老板的電子郵箱,報告結論就是把法蘭克那句話的“恐怕”刪除,再把“我們”換成“他們”。
其實,上市公司是有義務對投資商保持透明度的,隻不過,除去精準的數字外,在那長達近兩個小時的電話會議中,充斥著模棱兩可的灰色。“技術”本身是一種模糊的概念,但魏老板並不接受模糊的報告。幸得,法蘭克給了我那乍一聽還是模糊,但實際上卻是一目了然的提醒。
大概,我比較像他的小女兒,又大概,他一直認為他的小女兒沒那麼聰慧。所以,唯有把我點撥得一目了然他才安心。如他所言,我也有我的優勢。
我回到上海,回到公司時,正是下班時間,葛蕾絲正不緊不慢地收拾東西準備下班。這兩日魏老板不在營中,她落得清閑。傑瑞也一副清閑的樣子。他見了我,動了動嘴唇,卻一個字也沒說。
我攛掇麗莉和我一道下班,一道去和程玄吃飯。程玄總叫囂著說大上海美人濟濟,怎麼我一個也不認識。今天,我就要帶麗莉去讓他長長見識,雖說,麗莉並非上海人。
我隻是跟麗莉說:“跟我幹哥吃頓普普通通的便飯。”麗莉並不遲鈍:“你是想把我變成幹嫂嗎?”
程玄對他爸媽說:“我今天有關乎未來七十年幸福的大事要去辦。”程爸爸程媽媽變得緊張兮兮,忙不迭地說:“快去辦,快去辦。”於是,程玄甩開了二老,單槍匹馬來赴會。
我從未見過程玄靦腆時的模樣。他不給麗莉夾菜,卻悶著頭對我說你給她夾點兒這個你給她夾點兒那個,沒完沒了地。我心想:我也餓啊,誰給我夾啊。我也從未見過麗莉如此靦腆。麗莉雖是個不多言不多語的女子,但在這大上海中打打殺殺也已有幾載春秋,怎麼現下卻落得吃頓便飯就麵紅耳赤?
我一個人喋喋不休,對著麗莉揭發程玄從小到大的不光彩,諸如學生時代參加運動會跑步跑至口吐白沫結果還是最後一名,諸如結束學生時代後第一次去麵試,一不小心入了女廁所,與女麵試官麵麵相覷。當然,這諸多不光彩中並不包括程玄與某小姐的纏綿悱惻。程玄聽得抓耳撓腮,心想怎麼交友如此不慎。麗莉小姐卻聽得麵也不紅了,耳也不赤了,掩口笑得讓程玄神魂顛倒。我的腿在桌下蹺成二郎腿,晃啊晃的,得意於自己手到擒來就組織了這麼個別開生麵的相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