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經坐在車內,車門關上車子開了,逃也逃不掉。
滴滴答答往下淌的水跡沾濕了白色座套,司機幾度發出不滿的歎氣,嚷嚷:“兩位同誌,這回上哪兒啊?”
林雲衍心緒不寧地望著窗外,道:“總能找到有空房的旅館,不然旅行社或火車站的招待所應該有床位,還是找個地方把我放下吧。”
段硯行馬上駁回:“現在三更半夜下大雨,車不好打,你對路又不熟,上哪去找旅館?”
林雲衍悶了半晌,低聲道:“我隻要有個能睡覺的地方就好,挨過今晚,明天應該能找到酒店住。”
段硯行繼續犀利地反駁:“火車站那種地方太混亂,騙子多,就怕你沒找到能睡覺的地方,身上錢財先被人騙個精光!”
林雲衍轉過頭來,好笑道:“我不是第一次出遠門,沒那麼容易被騙到。”眼睛定定地落在段硯行臉上,眸光清清似流水,雖通透,卻婉轉含蓄,“住你那裏不太方便,我不想打擾你父母。”
林雲衍這麼一提醒,段硯行確然想到自己家裏不方便。
一方麵要是讓林雲衍知道他是黑道太子,林雲衍這白紙一張不食煙火似的人,染缸都沒浸過的樣子,恐怕和他連朋友都做不成。
另一方麵,老爺子臥病在床,家裏在掌權的是對他恨之入骨的裴老夫人,天天用荊棘似的目光看他,他帶回家的朋友想得到盛情款待簡直天方夜譚。裴老夫人即使能默不作聲忍下來,他也怕招待雲衍的茶裏被下毒。
司機等得不耐煩了:“喂喂,到底去哪啊?!”
“司機大哥,你稍等等啊!”段硯行摸出手機。
十年過去,以前的朋友都天各一方,段硯行目前能信得過並且能托付的人隻有一個。
他打通了裴邵賢的電話,電話那頭傳過來的聲音含糊不清,裴邵賢大著舌頭醉醺醺地叫嚷:“誰啊,知不知道現在幾點!……哦,是小尋啊?啥事呢,做夢夢見大哥了?”
半途語氣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男人的諂媚賊笑,聽得段硯行一身雞皮疙瘩,差點改變主意掛電話。
清清嗓子,他忍耐地道:“大哥,我有個朋友,外地來的。酒店都客滿了,我想讓他暫時住你這。”
段硯行想到十年前裴邵賢不肯繼承家業,和老爺子斷了父子關係,離開裴家自立門戶,一直獨居在外。
裴邵賢以前是個除了工作就是窩在家裏當書蟲的宅男,興趣愛好太廣泛,自稱沒時間交女朋友,至今也沒有結婚。
一個光棍男住市中心一百多平的高級公寓,再塞個男人過去應該不成問題。
裴邵賢也很爽快:“好啊,來吧!”
出租車司機猶如八年長征終於大功告成地把兩人放下了車,一溜煙就消失在雨幕中,好像生怕又會被招回來似的。
小苑的名字雅致,公寓樓的名字更彰顯業主才華。
段硯行非常滿意地領著林雲衍到達十五層,敲開裴大少的家門,站在玄關處往裏頭隻望了一眼,像忽然遭遇晴天霹靂,很想拽著林雲衍調頭撤走,義憤填膺說一句:“為了你的人生安全,還是住我那吧!”
裴邵賢晃晃悠悠扶著門,用打量畸形生物的目光瞅著他們,皺起眉頭:“你們怎麼回事,剛從河裏冬泳回來而且下水沒脫衣服?鍛煉身體還是要赤-裸裸的才……”
段硯行在大哥繼續說下去前,“砰”地一聲毅然決然地拉上大門,臉色陰沉地想:你自己是怎麼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