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迷上了“流熙”這個人,甚至於滿腔豪情地投奔了娛樂圈,那時候單純是為了想見一見心目中的偶像。
當年,《劍門世家》播映以後,導演就說這部片子最大的成功之處是捧紅了雲觴,最失敗之處也是雲觴的名氣大噪取代了作品本身的成功。
如果裴邵賢要翻拍它有假公濟私的成分,那麼愛屋及烏,段硯行之於雲觴,自然對這部片子情有獨鍾。
可他又不想辜負了裴邵賢的寄托,於是兩碗水端不平,一邊是情,一邊是義。
不管裴邵仁的話真假與否,他心裏畢竟還是有了惻隱。
一來,人身長相決定一切,過去的他沒有演繹過此類柔奸腹黑的角色,自己是否能盡快突破原來的戲路難以估算。
二來,顛覆雲觴的流毓,對他自己,對雲觴,都別具意義。
段硯行是個感性的人,以前他就容易犯感情用事的錯誤,對雲觴從來都不能理智。
他尋思良久一聲不吭,林雲衍看他表情古怪,叫了他幾聲:“易尋?易尋?”
段硯行回過神來,幹澀地笑笑:“衍衍,你看過舊版的《劍門世家》沒有?”
林雲衍像是早知道他會這麼問,便道:“我特地在來之前看了一下。你要問我怎麼看雲導演的流毓,我也說,那個‘流毓’活靈活現,難以取代。”
段硯行看他說得這樣直白,有些訝異。
林雲衍笑著既而說:“那個‘流毓’陰柔狡猾,詭計多端,剛愎自用,忍人所不忍,成人所不成,心計非常的深。”
段硯行聽了以後暗歎,完全是雲觴的翻版!
林雲衍接著道:“可是觀眾愛他的才情,他對納蘭淩的灑脫,用情至深,卻不是癡不是傻。我認為,也許他看起來沒有流熙對淩兒愛得那麼刻骨,那麼至死不渝,但是該舍時就能舍,該放時便能放,這本來就沒有多少人能做到,結合到他身上,反而成了他的亮點。”
林雲衍停下來,柔目而笑,一派恬靜:“他對淩兒的放手,與平文公主成親,表麵看是為謀權勢薄情寡義,可我覺得一個人做事適度才好。如果不能量力而行,逞一時意氣非真君子,雲導對‘君子之度’的理解和掌握,是他的‘流毓’成功的所在。”
最後,他彎了眼眉,溫和地笑道:“雲導在演這個角色前恐怕下了不少苦功,觀眾評論說他演技不好,我覺得是因為他相貌太出挑的關係,追捧他的都是年輕的女影迷,才會讓人留下這種印象。”
雲觴的“流毓”曾經爭議頗大,正反評價各有,有人好有人不好,這些看法本來就是許多影評歸納所得,亦引得不少人反駁。
段硯行沒有表情地看著林雲衍,小心隱藏心思。
林雲衍看出他的異色,又笑:“君子之交淡如水,‘流毓’雖然品性稱不上君子,但他的為人之道,卻很有原則,孰輕孰重,看得很透徹。我想,那樣的‘流毓’,除了雲導,別人演不出來。”
段硯行耐心聽完以後,心裏頓然像水到渠成般通暢,禁不住笑了:“衍衍啊,你評價一個人到很客觀。”
林雲衍注視他良久,從他手裏取了茶杯,倒茶自己喝:“我和雲導沒有什麼矛盾衝突,為什麼要對他偏見?我以為,人不用分好壞,隻分立場罷了。”
微風徐徐,一縷金色的陽光灑在林雲衍烏黑的發梢上,泛出晶亮如鑽的光來。
那溫潤如玉的聲音,清泉碧流的眸子,較好的模樣都映在山水畫裏,看在段硯行眼中,驀然有些特別。
想來正逢冬去春來的時刻,如此靈玉一般秀麗的佳人勝似美景。
“好吧,”段硯行拍拍大腿,聳聳肩,“敢情你誇了他半天,胳臂肘往外拐,讓我這個老朋友臉麵往哪兒擱呢。不管能不能演出流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林雲衍笑了。喝了口茶,像是想著什麼心事,擰上了蓋子,而後擱著腿說:“演戲不是還要看拍檔的嗎?雲導會演出那樣的流毓,或許是因為他麵對的是段硯行演的流熙。你現在麵對的是另外一個流熙,流毓當然也可以完全不是原來那樣的流毓。”
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段硯行忽然臉色陰轉晴,豁然開朗,興奮得從椅子上跳將起來,扶著林雲衍的雙肩激動得把人一起拽起來:“衍衍!你實在是個妙人,我能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一說完,轉身便朝導演蹦躂而去。
矗在原地不動的林雲衍林公子一陣風中淩亂,神色裏悲喜交加,最後長長歎出一口氣:“雲導說的果然沒有錯……可惜,我不是妙人,隻是個旁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