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也不知道,若再見到雲觴,會是何種情景,何種局麵。
裴二少在娛樂圈同樣人脈關係不小,在內地的勢力居於黑道之首,卻動不了葉慎榮一根毫毛。
葉慎榮在國內雖然隻是個娛樂公司的小老板,可是私底下人際網卻十分可怕,軍火生意誰不給他幾分麵子,要是被美國特工盯上,裴邵仁在黑道上再有勢力,也擺平不了。
假如雲觴是情非得已,身不由己,他和葉慎榮之間的戰爭也依然有著懸殊的差距,如同十幾年前發生車禍一樣,連自己的安全都保證不了。
那次的車禍,媒體雖然說他是想和雲觴殉情自殺,隻有他自己知道,車子的離合器被人動過手腳。
他再不濟,也不會拖雲觴一起葬身地府。
原本是想帶雲觴遠走高飛,銷聲匿跡,拋開娛樂圈紙醉金迷的一切,結果卻在車輪撕心裂肺的一聲咆哮之後,變成十年的生死別離。
他死的時候,雲觴隻有二十二歲。
刻在墓碑上鮮豔血紅的名字觸目驚心,合棺而葬的決意肝腸寸斷。
而那棺現在是空棺,盛了骨灰的錦盒則供在雲觴家裏。
就是他重生後醒來的,那個隻有組合音響、沙發、床等簡單家具的房間裏。
雲觴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金牌導演,卻沒有買過一棟別墅洋房。
一直都住在那個影棚中,地下酒窖裏放滿了同一年份的葡萄酒,除此之外便是一間收藏了段硯行所有影片的放映室。
回想起曾經雲觴說他當導演時心情沒有一刻好過,才理解到,那是如同行屍走肉的十年。
青春一去不複返,自己對此卻無能為力。
回國以後,夏蓮那邊的工作又如排山倒海般壓過來,整整一個月奔赴各地外景,忙得不可開交。
六月後,日頭當空,天氣一下子酷熱無比,整條大街上仿佛煉爐一般快把人烤焦。
即使是位於陰涼地勢的白金館公寓,出了大樓便像在高溫鐵板上行走。
段硯行停好車,剛從車庫走出來便急急奔進大樓裏麵。
門房章叔忽然叫住他:“是504的嗎?”
段硯行哭笑不得:“章叔,眼睛不好就快點去配副老花眼鏡吧,現在戴眼鏡是時髦。”
“誰眼睛不好!我二十米外的蒼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章叔嘀嘀咕咕從窗口探出腦袋來,像看賊似的鬼鬼祟祟打量他半天,笑眯眯說,“告訴你一聲,你有個朋友來找你好幾次了,你這段時間都不回來,我讓他過陣子再來找你,沒想到他今天又來了!一上午杵在你家門口,我怕他堵路礙事,就給他開門,讓他進去等你。”
段硯行不由皺眉:“章叔,你怎麼會有我家鑰匙?”
“咳咳,不是你讓我備份的嘛,小夥子記性比我還差。”
章叔純粹是扯談,段硯行有點腦袋發暈,萬一哪天真來了賊,也給章叔那麼輕易地放進家門,賊估計要樂得笑不動了。
匆匆忙忙趕上樓,雖然裏麵有客,房門卻是鎖著的,讓他一時懷疑剛才章叔是不是全部都在胡扯。
取了鑰匙打開門後,格局同隔壁林雲衍搬走前住的房子一摸一樣,從門口就可以看見客廳沙發上坐著一個人。
白襯衫加西褲,皮鞋發亮,煙灰色的領帶上戴著嵌鑽的領夾。
長發束成一把,幾縷散落的發絲垂於鬢角,側影幹幹淨淨,卻有幾分稀薄的感覺。
男人慢慢轉過臉來,嘴角處不羈地含著一根煙,一雙深陷的眼睛漸漸在煙圈雲霧中清晰起來。
低眉,雅笑,半眯的眼睛有些黯淡:“喲,終於回來啦,好久不見啊,裴易尋。”
段硯行愣在門口不能動彈,看那淩亂散落的幾簇發梢裏依稀可見白發,襯托著消瘦的臉龐,心裏像堵了塊石頭,竟叫不出男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