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獄,火硫磺湖。
岩漿的熔流彙聚於此,地獄的烈火曆經億萬年而不熄滅。空氣中彌漫著汽化的硫磺,遠望去就像燃燒著的赤紅的霧氣,每一次呼吸都灼燒著內髒。
比雷斯從傳送法陣中降落下來,雙足踩踏在虛空之上。他厭惡的掩住了口鼻,在頭頂和腳下為自己加持法陣,隔絕地獄的烈焰和硫磺的空氣。
他在這廣袤的山巒和硫磺河之間尋找,不多時就來到一處勉強可以落腳的地麵——那巨大的岩石像孤島一樣漂浮在熔漿的河流上,雖尚未熔化,卻也灼熱得足以將血肉之軀炙烤為灰燼。
他停落在那岩石之上,開口,“阿加雷斯。”
片刻之後便有魔鬼自熔岩的河流中露出頭來,將手中的魔鬼魚用力捏爆——火硫磺湖寸草不生,卻並非一切生物都無法存活。地獄裏有以熔岩為軀體的魔鬼魚,它們成群結隊,啄食一切落入湖中卻沒有焚燒殆盡的東西,以此為給養。但顯然湖中的魔鬼比食鬼的魔鬼魚更加可怕。
那魔鬼攀到那巨石上坐下。散漫的一捋頭發,彈掉頭發間沾著的熔漿。他身上遍布斑駁深淺的燒灼、撕咬痕跡,那傷痕自動複原隨即又被空氣所腐蝕,就像陽光下變幻不定的五色琉璃。這刑罰可想而知不會很好受,可他的麵容上看不到痛苦——甚至看不到在乎,仿佛他剛剛不過是沐浴歸來。
看到比雷斯之後,他露出潔白的牙齒,微笑,“已經一千年了嗎?”
“是的,已經一千年了。”比雷斯微微皺著眉頭,回答,“那個女人又回來了——你白白經受了一千年的刑期,卻什麼都沒改變。對此你有什麼感想?”
“什麼都沒有,我隻慶幸刑期終於結束了。”阿加雷斯微笑著。
他的皮膚漸漸複原,露出瑩白如香膏的色澤,黑發帶著烏檀一樣暗啞的色澤垂泄在脊背上。比雷斯幻化了衣衫丟給他,他便從容、優美的在比雷斯麵前更換和穿戴——他生就優雅、沉靜的美貌,據說是世上最英俊的男人和最美貌的女人的結合。但其實很少有人能看清他的真容,因為這魔鬼是變幻無常的情愛的化身,每個人透過他看到的都是自己心中認為最美的容貌。
他的魅力所向披靡,曾為所羅門騙到800個妻子。但就像一切逆天者都有一戳就疼的命門——他迷惑了全世界的男人和女人,但偏偏愛上了唯一那一個不肯愛他的女人,為此不惜背叛他的王,和整個地獄為敵。
惡魔的法則就是隨心所欲,反複無常是他們的天性。比雷斯能諒解他的背叛,但他理解不了阿加雷斯背叛的理由。
他高高在上的審視這個散漫、美貌的男人。
“放心,我已經學乖了。”阿加雷斯抬手挽起及腰的長發,扣上鑲嵌翡翠的黃金發箍。仿佛看透比雷斯的內心一般,輕浮的微笑,“不會再給你們添麻煩。”
比雷斯半句都不信——對阿加雷斯來說,被丟進火硫磺湖受刑這種事根本就是家常便飯。雖說一千年的刑期漫長得前所未有,但他並不覺得這魔鬼會因為痛苦而改變初衷。
“那就好。”比雷斯麵無表情的回答,“不過,就算你別有居心也無所謂——她不在巴比倫,甚至不在這個世界。你困在火硫磺湖的時候,巴比倫發生了很多、很多事。現在的地獄,已經和你所知道的截然不同了。”
阿加雷斯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但是我‘沒能改變任何事’?”
“是。”比雷斯回答,這生性淡漠的魔鬼難得也流露出些挑釁的神色來,“你什麼都沒能改變。全新的世界出自王的意誌。不論過去還是未來,都已和你毫不相幹。”
他抬手拍上阿加雷斯的肩膀,纏繞在阿加雷斯周身的天之鎖鏈一瞬間顯露形體。那鎖鏈由地獄之王的意誌結成,能困住一切地獄的居民。而現在,比雷斯遵照地獄之王的意誌來解除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