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城陷落的消息如瘟疫一樣蔓延開來。
就算是馬其頓學院一年之中最緊張的期末考試,都沒能衝淡學生們對這件事的關注。
這也是題中應有之義。馬其頓學院囊括了整個帝國的貴族子弟和平民精英,同這個帝國的權力中心密切相關。馬其頓的學生會七人小組在民間甚至被泛稱為“青年評議會”——直接被當成二十年後馬其頓政治核心的預告。事實上這預告在大多數年歲裏都還挺準的。這些人對於政治也許沒有天生的才能,但肯定不欠缺天生的敏感和後天的熏陶。
除此之外,學院的留學生生源也涵蓋了幾乎所有盟友國,這些留學生身份並不低微,像阿德裏安這樣的異邦王子也許很少,但貴族肯定一抓一大把。這些國家常年麵臨站隊的二難選擇,對羅馬人的風吹草動天性敏感。
伊比利亞陷落、迦太基城陷落……羅馬人的鋒芒勢不可擋。一如此刻羅馬的敵人草木皆兵,馬其頓學院也人心惶惶。
阿德裏安甚至沒來參加魔法理論課的期末考試。
書薇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同情他——她世界地理學得還是不錯的,知道阿爾薩斯大公國就在法國東南(當然現在法國叫高盧)而羅馬在意大利,羅馬人向北翻過阿爾卑斯山就能揍他老家。而阿爾卑斯山顯然不那麼難翻,至少羅馬的死敵迦太基人就在漢尼拔的帶領下翻過去過。何況現在伊比利亞(也就是西班牙)已經被羅馬人並入版圖。從伊比利亞進攻高盧,連翻山的功夫都省了……
原本高盧、迦太基和馬其頓就像封印羅馬人的鐵三角,牢牢的將羅馬人封鎖在亞平寧半島上。但現在迦太基連帶著伊比利亞已被羅馬人攻破,下一步羅馬人會揮軍向哪兒並不難猜——馬其頓有神聖庇佑,而高盧人有大片豐腴肥沃的平原,出產歐洲一半以上的小麥和品質最優良的葡萄酒。
但其實高盧人也並不是沒有選擇,他們還可以繳械投降,不做抵抗的並入羅馬版圖——羅馬人就那麼多,版圖擴展得太龐大了也管不過來,應該會采取羈縻政策。至少高盧貴族們不會失去供奉和地位,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連統治權都不會丟。
——反正不管怎麼樣都比打一場必敗的戰爭來得好。
但是對身在馬其頓的阿德裏安而言,如果高盧人真做出這種選擇,他的處境就沒這麼樂觀了。他是友邦的使者,異國的王子,學院的偶像,貴族們爭相交遊的門麵人物……但在另一種意義上,他其實就是個人質。
在此前提之下,以往他所有的傲慢和偏見,私底下對“新貴”(特指蘭汀)的鄙薄與貶低,好像都不是那麼難以忍受了。
書薇有些後悔當時沒忍住,單手攥著磚頭一樣的召喚書指著他,威脅他再不閉嘴滾蛋就揍他了。
當然她也不可能再回頭道歉。
期末考試在中午結束。
書薇並沒有急著回家——外麵正下著瓢潑大雨,視野所及就隻有白茫茫一片水幕。天空陰黑仿佛暗夜提前降臨,教室裏也不得不點起水晶燈照明。她其實相當於是被困在了教室。
地中海的盛夏幹旱少雨,何況馬其頓的魔導儲備足以操控佩拉城的天氣狀況,沒有人會為這天漏海傾一樣的暴雨做準備。教室裏大多數人都沒有離開,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討論著最近的天災人禍。
書薇也從書櫃裏取了本書埋頭苦讀。
旁邊有人向她借筆的時候,書薇還是略愣了一愣——在學校裏她原本就十分貧弱的人際關係,在告白事件之後徹底的死掉,不在背後取笑她粗魯的人已經夠善良了,還敢跟她搭話的簡直堪稱勇士。但她也沒有多問,隻飛快的把文具包遞過去,“請用。”
還筆的時候,對方微笑道,“考試已經結束了,稍微放鬆一下怎麼樣?似乎我每次看到你,你都在學習。”
書薇懵了一陣子,一時竟想不出該怎麼回話。
對方忙解釋,“呃……我叫托勒密,調和術課分組的時候,你曾邀請我和你同組。”
“嗯,我記得你,”書薇再自閉,同班都快兩年了也不可能記不全同學的名字,何況馬其頓的托勒密這名字太醒目了。她隻是覺得這個人太自來熟,忍不住提醒他,“當時你放了我鴿子。”
“是有這麼回事。”托勒密困擾的彎起碧綠色的眼睛,微笑道,“我很抱歉。當時我確實想要和你同組,但是有人希望我退出,因為他本人想和你組隊,而我沒有勇氣拒絕他。你還在生氣嗎?我很抱歉。”
書薇:……
“無所謂。”書薇覺得很沒意思,“也不是什麼大事。”
“你不問我那個人是誰?”
“不感興趣。”她回答——後來她的搭檔是阿德裏安,可想而知托勒密說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