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低低的:“一定要好好的回來……”
嗚——汪——
大黃狗在街口被遠遠地攆了回來,蹲坐在女主人腳邊,委屈地嗚咽兩聲。
蘇文也從院裏跟了出來,站在娘親身邊,握緊了她的手。
轟隆隆的馬蹄聲從隔壁大院裏響起,衝出大開的朱色正門,二十餘騎騎士從母子倆麵前奔馳而過。
俱頭帶竹笠、墨麻短衣、腳踏草鞋、腰配弓劍,有年輕人,也有中年人,更多是胡子花白的老人,卻都是威風煞氣,目光銳利如劍。
為首者身著墨袍,披紅色大麾,濃眉大眼,他經過小院時微笑著衝母子倆點點頭,有種穩重又親和的魅力。
“是小綿大夫,後麵是新老墨衛……”
蘇文下意識地扶正了頭上草冠,等騎士們過去了,他的小臉上滿是羨慕向往:“要是將來,我也有這麼威風就好了!”
妘鈺默然不答,她總是難以理解這種向往,丈夫的、小叔的、兒子的……似乎那是隻屬於男人們的世界。
但沒一會兒,另一輛粉帷馬車也追隨西去,駕車的是個濃眉英氣的青年女子,黑色劍士服,胸口平平又不似女人。
清涼的微風吹起綢簾,顯出幾張嬌顏,其中有著白嫩鵝蛋臉的衝著妘鈺招呼了一聲:“鈺姊姊好!”
“嬴夫人好!”
妘鈺扶著微隆的小腹行禮,又和車上一個皮膚小麥色的女子相互微笑示意,最後一個一晃而逝,妘鈺隻見來得及瞅見玉桃般的側臉,她昨晚在宴上見過,知是小綿大夫新納的麗人。
“小文你也好!”
蘇文像是被陽光晃到一樣,努力正視那天仙般的嬌顏,小聲回應道:“細君姊姊好!”
等這一行車馬徹底遠去,妘鈺合上柴扉,在他頭上彈了下道:“娘親和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叫嬴夫人!”
蘇文聲音又大了起來:“她還沒正式成嫁呢,也沒過洞房就逃婚出來……”
“噓,這種話不要亂說……有點奇怪,她們這是去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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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是一片連綿的小山,這裏草木茂盛,雖然不便商隊通行,卻是樵夫采集木柴的好去處。
一座座小山丘翠綠而不幽深,許多黃土小徑貫穿著,在清晨陽光下如黃線串成的翡翠珠鏈——這片方圓數裏的山林,見證了一代代人類活動的痕跡,文明與荒野在這裏達成寧靜的妥協。
但從這裏再往東,就是插入了東山與龍泉主脈的間隙,雖然多有山穀貫連其中,但是兩邊山高林深,野生物種極其豐盛,也極其危險。
那裏數千萬年來,始終弱肉強食,遵循著最原始的從林法則。
自周穆王封幼子昭伯,其後又南徙於此地,曆代綿伯每年都入山秋狩,一方麵為族人補充過冬肉食,一方麵消減危險於萌芽之中。
但距遷都涪水已有十年,新涪城仍然在進行這一活動,老綿地再無力延續傳統,大自然環境不會為人停留,深厚的食物鏈中總會誕生出新的頂級獵食者,危險早已經重新壯大。
近幾年天旱而食物匱乏,每次食鐵靈獸出山尋找血食,都經由此地,直到這七日大雨停後,形勢似乎正在逆轉。
山路多是半借溪穀,旬日山洪過後,小溪幾乎都是淺僅沒踝,拇指大的小魚兒成群遊動,尋覓水深草美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