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嘛……可能是為了化整為零,拋屍方便吧。”莫穆敷衍道。
“可華陰路那個地方並不偏僻啊,而且根據發現屍體的環衛工人的描述,說那些垃圾袋並沒有紮緊,裏麵的屍塊一眼就可以看見,非常明顯。”向明說著搖了搖頭,“我覺得如果說分屍是為了拋屍方便,這說法對於這期案件太過牽強了。而且,我之前也說過,從屍塊上的切口來判斷,屍體是被大中型電鋸切割而死的。如果凶手真是死者的妻子的話,那她也應該用家用小型電鋸分屍才比較正常吧。”
“這麼說來,倒也的確是……”莫穆想了想,說,“那是否可以這樣理解呢,死者是被毒殺的。但毒藥致死,並不能排除死者自殺的可能啊。她的妻子想要警方認定說,死者是被謀殺的,所以,才分割了屍體。因為死者本身是無法在死後分割自己的屍體的吧,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屍塊裝進垃圾袋,扔到小巷裏。”
“不對。既然妻子的殺人理由是騙取保險金,那何必要把屍塊裝入垃圾袋呢?直接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豈不是更好嗎?或是裝入垃圾袋,投到某個更熱鬧的場所,那樣不是更容易被發現嗎?她現在把屍塊裝入垃圾袋中,扔在小巷裏。萬一那個環衛工人一時粗心大意,並沒有發現屍塊,那她的計劃豈不是泡湯了?因為如果屍塊沒有被發現,那麼,就從謀殺演變成了人口失蹤——但人口失蹤是得不到保險金的吧。”向明露出了很疑惑的表情,“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顯得很奇怪不是嗎?即使我們退一萬步說,凶手就是想叫警方確認死者是被謀殺所以才分屍的。可明明有更簡單的方法啊——她改變殺人方式不就可以了嗎?有許多種可以被確定為謀殺的殺人方式。何必先毒殺,再分屍,繞這麼個圈子呢?”
“這也不對,那也不對。”莫穆有些不耐煩了,“那你說,你倒是說說看呢,你覺得分屍的動機是什麼?”
“我覺得嘛……”向明剛開口,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不對啊,是我請你吃飯,要你給我想分屍動機是什麼好不好。你倒好,飯也要我請,案也要我破。你敢情白撈一頓是不是?”
“那好,還有一種可能性。”莫穆用筷子點著桌子說。
“什麼?”
“他妻子有分屍癖,就是那種從分屍過程中獲得快感的變態。”莫穆如釋重負的樣子,“這麼一來不就都說得通了——她先是毒殺了他的丈夫,然後覺得不過癮,分了一遍屍,這才爽了。然後,她也沒想太多,就把屍塊塞進垃圾袋,扔到了一處小巷裏。”
“你知道發現屍塊的小巷離開死者家有多遠嗎?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啊。而被你認為是凶手的死者的妻子,她可是沒有自備車的。她難道是步行那麼遠去拋屍的?不然怎樣,她攔下一輛出租車說‘師傅,我要去華陰路扔個垃圾’。而那個華陰路距離她上車的地方有一小時的車程。你覺得這可能嗎?就算她真的有分屍癖,那頂多把屍塊扔到離家不遠的地方就算了事了。何必要去那麼遠的地方拋屍?”
“可能是……為了……嗯……減少自己的嫌疑吧。”莫穆很勉強地擠出一句來。
“但在這起案件中,他妻子是唯一的嫌疑人啊。除了她,沒人有殺死嚴軍的動機。”
“這個嘛……”莫穆一時語塞。
向明也不說話,隻是埋頭翻開那本工作手冊。
“我想問一下,華陰路大概在什麼位置?”莫穆似乎改變了思路。
“哦,位於交州路和巨象路之間,正好形成一個H型。”
“不,我的意思是,大致在我們城市的哪個方位。你知道的,我是路盲啊。你說這路那路的,我一條都不認得。”
“在市南。”
“市南?我記得你剛才介紹過,死者的工作單位也是在市南吧。”
“沒錯。死者嚴軍是市南鋼鐵廠的工人。華陰路離開鋼鐵廠並不算遠。”
“那麼說來……對了,死者的屍體被發現,是在三天前吧。”
“對。也就是本月三日,具體的時間是早晨5:30分。”
莫穆“哦”了一聲,繼續發問:“當時距離死亡時間多久了?”
“死亡時間被確定為本月二日晚六點到六點三十分,也就是下班後的一個小時到一個半小時內。而根據肌肉的狀態,判斷分屍的時間大致是死者死後的十五分鍾之內。”
“當天同事們最後一次見到死者,是幾點?”
“是下午五點下班的時候,隻好嚴軍獨自留在了車間裏檢修機器。至於他是幾點離開的,就沒人清楚了。”
“那麼……嗯,你剛才提到了切割屍體的工具被認為是大中型電鋸,是嗎?”
“嗯,根據切口來判斷,的確如此。”
“鋼鐵廠裏,是不是存在你說得那種可以用來切割屍體的設備呢?就是你所謂的‘大中型電鋸’。”
“嗯,有的。我們去死者的工作單位調查過,最近他們新進了一台德國製造的數控切割機。而根據發現的屍塊的切口來判斷,作案工具是該進口切割機的可能性很大——當然,我隻是說可能性很大,並不能確定。”向明一本正經的樣子的確有點好笑,“說來也巧,死者就是這台數控切割機的操作員之一。”
“哦?”莫穆好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
“我的工作手冊上就是這麼記錄的,肯定不會有錯。”向明顯得自信滿滿。
“那麼,本月二日當晚,也就是死者被害的那一天——他有沒有回家呢?”
“根據他妻子和女兒的證詞,死者當晚就沒有回家。”
“那他的妻子不擔心嗎?”莫穆追問道,“照理來說,丈夫下班後沒有回家,她應該很擔心才是啊。”
“啊,是啊。但他妻子說死者生前有下班後與同事們一起喝酒的習慣,夜不歸宿的事情也時常發生。所以她也習以為常了。”
“喂,老兄,我已經把所有的問題都給想通了。”
“太好了,快說說。”向明匆匆吃了幾口菜,興奮地盯著桌對麵的莫穆。
“凶手是死者嚴軍的妻子,而動機則是獲取保險金。她於本月二日下午五點之後,來到了死者工作的車間,而死者當時正獨自待在車間裏檢修機器。她的到來很可能是於死者事前有約,可能是送飯,也可能是陪他下班後去某個地方,這個我不得而知。不過我想,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她一定帶來了某樣食物或是飲料。而這食物或是飲料中,摻有致死的毒藥。死者在食用後,毒發身亡。凶手用數控切割機將屍體分割後,裝進了隨身攜帶的垃圾袋中。其目的是為了方便搬運,也便於掩人耳目。然後,她將裝有屍塊的垃圾袋運至案發的小巷呢,拋屍於此。第二天一大早,被環衛工人發現,報案。”莫穆說完,長舒了一口氣,“這番推理應該沒有什麼漏洞了吧,而接下來找證據之類的工作,也和我無關了。”
向明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很可惜,問題很大——這番推理根本不成立。”
“憑什麼這麼說?”莫穆有點不服氣地問道。
“因為被你認為是凶手的文娟,也就是本案死者的妻子——她在本月二日下午五點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七點,和三個同鄉姐妹在打通宵麻將。所以說,她無法辦不到你所描述的事情——她根本沒有作案時間。”
“那麼,死者的工作單位裏,是不是有和他交惡的同事呢?或許凶手並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某個同事。”
“我剛才說了,根據我們的調查,死者的妻子是唯一有明顯的殺人動機的。他在單位的人緣很不錯,為人處事也很周到。這大概和他淳樸善良,老實本分的性格有關。所以……我們調查了很久,除了他的妻子,實在是找不到什麼像樣的嫌疑人了。”
“那照你這麼說,又回到最初的起點了。”莫穆沮喪道。
向明也露出疲態:“是啊,無論怎麼解釋,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呢。”
“喂,這頓飯我請吧。我實在是想不出別的解答了。”莫穆收起了剛來時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顯得有些愧疚,“真是抱歉啊,沒能幫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