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羽恍惚間,又感覺自己坐在了前日的售樓處裏。隻是這次,身邊少了精明的母親。
“哈哈,我可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呢。”溫馨自嘲地笑了笑。
“沒事沒事,說得入情入理。”喬羽也陪著笑道,“不過溫小姐比我好些吧,畢竟女人還好嫁人,做‘第二次投胎’。即使買不起房子也沒關係吧,嫁個有房的男人就可以了。但男人沒有房子就沒法結婚,哎……”
說到這裏,他不禁歎息。他自己就吃了這個苦頭,和女友相交多年,論及婚嫁時,女方家長提出男方要提供婚房,不然就不答應。這婚房還不能是貸款,否則便不作數。喬羽這時才明白,原來結婚不是兩個人的事情,而是兩家人的事情。你請我願全不作數。而他要娶的好像也不是“她”,而是“她”的父母。偏巧他有心眼實,別人說沒房不嫁,他掂量著自己一時半刻也買不起房子,就算硬著頭皮買了,那也隻夠付個首付,絕沒有不貸款的可能。於是他竟自己提出分手,回家聽著《比我幸福》哭了很久。
“女人也是要自己買套房子的。這就好比你告訴男人——我不靠你,我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房子,離開你,我照樣過得有滋有味。嗬嗬,還有哦,結婚時,據說那張床都得是女人買的。”
“這個倒從未聽說過,為什麼?”
“這樣啊,夫妻一旦吵架。那妻子就可以理直氣壯地把丈夫踢下床去,趕到客廳——滾下我的床。”溫馨被自己的這番話逗樂了,捂著嘴笑了一陣。
“哎,都是房子給鬧的。本來娶妻嫁人講得是姻緣愛情,現在倒像是買賣交易。”喬羽又是一聲歎息,“怪隻怪教書匠實在不是個速速來錢的職業,那也就隻好接受現實了。”
“教書育人還不好?”溫馨撅著嘴,顯得有些不高興,“哎,喬先生,我這都羨慕死你們了。收入穩定不說,還沒有生命危險。”
“生命危險?”喬羽對這個詞彙的出現很是意外——生命危險?做售樓小姐很危險嗎?至多就是會被猥瑣的男人吃吃豆腐,沾點便宜,但無論如何扯不上“生命危險”四個字吧,“那個……溫小姐,你這話有點誇張了吧。我想……嗯……生命危險……”
溫馨打斷了他的支支吾吾:“嗯,我可不誇張呢。有生命危險。喬先生,呃……我私下告訴你個事情吧。”
喬羽見她十分神秘的模樣,也不知道她葫蘆裏賣得什麼藥,隻是木訥地點了點頭。
“嗯……你得答應我,這事你知道了,絕對不外傳。”溫馨直視著喬羽,補了一句,“我是把你當做朋友才這麼說的。”
“哦……好,我保證。”喬羽心想,如果這是個很重要的機密,其實你壓根別告訴我才好。倒不是他擔心自己會外泄,隻是但凡任何有點風險的事情,他都想避開。
溫馨四下看看,然後才壓低了聲音說:“我們出售的這個樓盤裏,發生過人命案子。因為通了關係塞了錢,特別拜托了不要報道出去,所以這個消息隻有我們內部員工知道。那站在朋友的立場,我勸你別買我們那個樓盤的房子,不吉利呢。”
“哦……”喬羽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謝謝?
溫馨把身子壓得更低,好像這樣也可以幫助降低音量一般:“而且哦,被殺的就是我們房產銷售公司的老板。還不是一般的被殺,是被分屍呢。很可怕的。現在他死了,他老婆接管了公司。哎,到底還是說老女人變態,這話真是不錯,他夫人可凶了,像個母夜叉一樣。”
“哦……”喬羽依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節哀?
“對哦,喬先生,你和我一樣,喜歡推理吧?”溫馨突然提高聲調,叫喬羽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嗯……”喬羽還是雲裏霧裏。
“那麼,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哎,這麼說吧,自從我聽到這起案子,就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很久。所謂‘百思不得其解’,正是如此。而我偏偏就有這種強迫症,不能完整的知道一件事的來龍去脈,就感覺渾身難受。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所以請喬先生無論如何幫我一起分析一下吧,看看是不是可以推理出一個合理的解答——哪怕隻是建立在臆測上的解答也好。我隻需要整個事件變得完整。”
喬羽實在有點感到莫名其妙,還是那個問題——我該說什麼?樂意效勞?
“其實很簡單,事件對於我來說,隻是少掉了一個環而已——分屍的理由。”
“嗯?分屍的理由?”
“對,分屍的理由。我不理解為什麼小天會想到要分屍。哦,小天就是殺死我們老板的凶手,是我的一個同事啦。”
“等等,我理理。凶手是死者的員工,是吧?”喬羽攪拌著奶昔。
“嗯,沒錯。”
“那麼,他的殺人動機是什麼呢?”
“房子。”
“房子?”
“是啊。原本老板許諾過,如果誰能在一季度中銷售出二十套房子,就獎勵他我們樓盤中的一套二室一廳。小天和他的女友戀愛了八年了,但就是因為他買不起房子,所以遲遲沒能結婚。聽到老板的這番話,他就拚了命地幹。前一陣他歡天喜地地對我們說,他很神奇地完成了這個目標。然後,他當著我們的麵打電話給他女友,說終於可以結婚了,因為老板要獎勵他房子了。”
房子……喬羽暗自罵了一句——怎麼什麼事都繞不開房子。
“誰知道老板得知後,卻說當初隻是開玩笑而已,哪裏真的會獎勵什麼房子。他告訴女友老板不給房子,女友便和他大吵一架,說和親戚朋友都說了,這可怎麼下得來台。三言兩語的,兩人吵起架來。最終,女友大哭著說要分手,攔下輛出租車就回去了。小天第二天來到公司,趁午休的時候,借口說我們樓盤的一棟大樓的樓頂出了點問題,把老板騙到了頂樓上。他先是和老板大吵大鬧,然後動手毆打老板,最後掏出一把折疊刀,一刀將老板砍死了——這一切,偏巧被準備上屋頂拿電鋸的物業人員老蔡看見了。他沒叫小天發現,迅速下樓報警。不一會兒,警察便來了。當警察到來的時候,小天非常慌張,先從樓頂翻到頂樓一戶人家的陽台逃走。不料由於過於緊張,他一失足,墜樓身亡了。”
“那……事情不是都明確了嘛。我看你一路說下來,挺完整啊,沒什麼缺失的部分。”
“不不,那是因為我還沒有說到。警方在樓頂找到了老板的屍體——已經被分割成了二十多份,堆在血泊裏。用來分屍的工具,就是老蔡準備去拿的那把小型電鋸,是前幾天施工時留在那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