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六年,大燕國邊防十二重鎮齊齊失守,落入了北齊的鐵騎之下,戰火紛飛,民不聊生,此年又接連大旱,三分之一的國土顆粒無收,內亂又起,盜賊接連揭竿而起,占山為王,接連的兵災、匪禍,大旱讓依靠田地為生的農民和獵戶苦不堪言,獵物接連減少,莊家絕收,饑荒遍布,大量的人口死去。
烈日炎炎,殘破的枝椏遮不住灼熱的日光,把地麵的一切烤的灼灼,知了扯著嗓子鳴叫,官道上往來趕路的販夫走卒擦了把額頭上的汗珠,深深的喘了口氣,此時終於到了幽州城的地界,沉默無言,他們其中有的為了逃難,拖家帶口,有的是遠程而來的商人麵帶諂媚之色的討好城門的守衛,有的是馬夫和搬運工,頂著烈日,穿著草鞋賣力氣,渾身都是汗噠噠的,更多的是麵有菜色的難民,他們拖家帶口,而且衣衫破敗襤褸,城門守衛高聲呼喝,亮刀橫在前麵。
“難民不得入城!城外有帳篷接待,你們去那裏!”
五大三粗的守城士官麵帶紅光,悄無聲息的收完了商人送來的孝敬陰之後,盯著意圖混入城內的難民,立刻拔刀相向,一臉厭惡和凶狠,把那些難民齊齊嚇了一跳,畏畏縮縮的後退,非但如此,其他士兵看到士官的眼色,哪能不知道頂頭上司的意思,手持木棍,驅趕難民,一旦發現跑得慢的,立刻落下木棍,這些麵帶菜色的難民那裏還有力氣走動,隻能無助的哀嚎求饒,但是士兵凶性不改,好好的發泄了一通。
看到這一幕,其他的商人和販夫走卒非但沒有同情之色,反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那錦衣的大腹便便的商人臉上的諂媚之色更足了。
一個遠遠躲在人群後方的身影看到這一幕,臉色有些難堪,這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麵黃肌瘦,臉有菜色,衣衫襤褸,背著一個小包裹,手裏還拿著一根破竹竿,儼然是一個小乞丐,正是寧飛。
距離離開小琥,脫離危險已經過了三個月了,當晚白虎毒發累倒在地,把寧飛送出了山野,就離去尋找洞穴掩埋自己的枯骨,寧飛心頭悲愴,淚流滿麵,前方一片黯淡,但還是要活下去,寧飛從小聰穎,而且記憶力不弱,從那北齊的將領鎮南王口中得知,自己的父親並沒有死,相反的,可能在燕京依舊活著。
去找父親!
這個念頭一起來,寧飛就感覺有了活下去的勇氣,還有一個目標在眼前,寧飛咬著牙前行,但是發現此時的嶺南,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戰亂不斷,盜賊四起,莊家顆粒無收,數不盡的災民在寧飛身旁倒下,哀嚎聲響徹不斷,寧飛心頭驚顫,小心的隱藏自己,三個月的趕路,已經讓寧飛精疲力竭,這是第一個屬於大燕的城鎮,沒有被攻占的重鎮,幽州城,隸屬幽雲十三州的地盤。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寧飛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雖然不忍看到官兵欺淩難民的一幕,但是他卻無力改變,至於去城外,寧飛不是沒想過,但是那裏更差,不光沒有食物,吃草根也就罷了,而且偷竊,打架,爭吵聲不斷,但是最為重要的是,這麼熱的天,一旦有了瘟疫,那就完了,官兵才不會管你是否染病,一律坑殺,寧飛見過無數次這樣的場麵,已經習慣了。
寧飛深深的吸了口氣,悄悄的躲進了官道上稀疏的林木叢中,打開了包裹,包裹裏麵有一本黃皮的儒學典籍,還有一塊血色玉石,一個青銅小塔,還有一個青衫服飾。
寧飛脫了乞丐衣服,拿出珍藏了很久的水袋,仔細的把身子清洗了一遍,雖然還帶著一點兒味道,但是不仔細聞也絕對聞不出來,隨後穿上了青衫服飾,這是寧飛的遠見,無論是那個城市,最為尊重的就是士人,隻要是讀書人,都會受到尊重,寧飛害怕自己也與難民一起被驅逐,所以早早的就把衣服藏好,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
除了有些麵黃肌瘦之外,完全看不出寧飛乞丐樣子,此時是實打實的讀書人,而且寧飛身上還帶著讀書人的書卷氣,多少能蒙混過關了,寧飛考慮了一會兒,隨後把那塊血玉就地掩埋了,進了城,寧飛要尋一份差事先養活自己才行,帶著玉石多有不便,而且還容易被偷竊。
寧飛隻帶著那小塔和儒經放在包裹裏,深吸了口氣,平息內心的激蕩,這才邁著有些虛浮的腳步走向城池。
守城的士官在談笑,身旁的一些守城士兵左右打量來往的人群,有不少目光落在寧飛身上仔細的打量,寧飛雖然害怕,但是昂首挺胸,直麵這些目光,總算有驚無險的進了城。
隨後一陣後怕襲來,寧飛生怕自己漏了陷,隨後肚子又咕咕亂叫起來,已經三天滴水未進了,隻靠著一些野菜和樹根為生,好歹還能撐下來。
“趕緊找份工作,填飽肚子對重要。”
寧飛暗暗提醒自己,要放下所有讀書人的氣節,以生存為主。
兩個時辰後。
“這位小哥,我們打鐵鋪可是小本生意,真要不起您這樣的讀書人,還是請您另謀高就吧!”打鐵鋪的老板赤著上身,手裏還拿著灼熱的鐵塊,麵露怪異的表情看著一身讀書人裝扮的寧飛,搖了搖頭委婉的拒絕了。
寧飛苦笑著離開了,這已經是他找過的第七家店鋪了,在之前,雜貨鋪、裁縫鋪、當鋪等地都去過,但是毫無疑問的都被回絕了,這身衣服雖然讓自己進了城,但是卻害的自己找不到工作,有哪個商人敢用讀書人當夥計?那不是嫌命長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