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嗅到了硝煙的味道,但周圍卻寂靜無聲。
上來的一刻,他看不到一個活人,這裏,已經沒人了。
坐起的瞬間,他嘴裏叼著那條蛇,眼睛卻瞬間睜大。
他慢慢的站起,視線裏,一具具的屍體橫七豎八的散亂在彈坑附近。
他任由嘴裏的蛇掉落在地,掙紮著站起,身上滿身是血漿的布條晃動中,慢慢的走向了那些或完整,或破碎的身體。
這是軍刀……
寒朗看著眼前外衣長褲都沒了的身影,心裏一陣刀割般的刺痛。
軍刀是副隊長,他的搭檔,而這會卻頭顱和軀幹多處中彈,後腦勺沒了,肚子已經開始鼓起,但麵容卻清晰可辯。
他視線在還可以辨認的臉龐上停留了片刻,跟著移開。
這是體格壯碩看似憨厚,實則隊裏鬼點子最多的瘦猴。
這是隊裏遊泳最快,在水裏猶如泥鰍的螃蟹……
兩個迫擊炮炮彈炸出的坑附近,九個隊員他全部看到了,顯然是敵人將他們歸攏到了這裏。
一個也沒能……
寒朗平靜的慢慢的收回視線,深深的呼吸了幾口,忍著心裏刀割一般的刺痛,一陣陣的眩暈中,哈腰抱起軍刀上半身,將他拖進了炮彈留下的深坑。
周圍沒有一把武器,連炸壞的都沒;犧牲的隊員身上戰鬥服沒了,甚至鞋子都被脫掉了,地上幹淨的隻剩下了彈殼。
寒朗無聲的忙碌著,一個個的將戰友拖拽進了兩個相連的彈坑,將周圍能看到的肢體碎塊也都找到,幫戰友盡量拚湊完整;跟著在周圍找來盡可能大點的石頭,堆在了旁邊,站在那裏,努力站直身體,一個軍禮,深深的將戰友的音容笑貌印在腦海裏,在一聲鷲鳴中回過神來,哈腰準備掩埋戰友遺體。
就在他準備掩埋的一刻,瘦猴那緊攥的拳頭裏的一抹光亮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邁進坑底,心而費力的掰開緊攥的拳頭,一枚銀色的戒指進入視線。
這不是瘦猴的!
寒朗瞳孔一縮,慢慢的拿起那個兩條蛇盤繞,共同咬著一個球的戒指,略一擦拭,平靜的裝進了褲兜……
掩埋戰友,他一聲沒吭,沒有憤怒的嘶吼,沒有撕心裂肺的痛哭,整個過程除了腳下移動在砂礫上發出的聲響和氣喘外,安靜的一絲動靜都沒。
活著,需要勇氣,還要忍受著失去戰友刀割般的痛苦,還要背負著報仇的執念,那需要更大的勇氣。
寒朗不缺乏勇氣。
這會,他平靜的可怕,但怒火在胸腔裏就跟岩漿翻滾一般,在尋找著宣泄口,哪怕一個裂縫,都會來個徹底爆發,但卻沒能突破防線,隻是在胸膛裏翻滾,燒灼著他受傷的軀體。
從掩埋到結束,他用了不到半個時。
這耗去了他近乎全部的體力,讓他眼前一陣陣的發黑。
但他非常清楚,這裏的清道夫應該距離不遠了,或許,就在山下。
鬣狗,目前別他沒槍,就算有槍也不會去招惹。
肉難吃不,還極為難纏,目前他一隻都對付不了。
最後看了眼石頭堆,他慢慢的撿起那條已經發燙的蛇,一邊用撿到的一塊彈片切開腹部,扔掉已經開始有點要變味的內髒,一邊咀嚼吞咽著血腥的肉,一邊踉蹌的向山脊的盡頭走去。
他不能原路下去,下麵這會不知道有多少鬣狗呢,他可不想成為鬣狗的食物。
戰友都在,一個沒拉,這明背叛是不存在的。
但他們保護的唯一存活的目標,梁教授卻不在屍體堆裏。
這會,他腦袋一陣陣的眩暈,腳步踉蹌中,無法集中意識思考。
有一點他卻非常清楚,那就是要盡快離開這裏。
他知道,隻要被鬣狗或者野狗看到他身影,他踉蹌的狀態就會成為攻擊目標,短短的時間裏,就會變成這些動物的食物。
就算他身上的血跡已經幹枯,受傷的狀態依舊吸引那些四條腿的獵食動物。
他判斷的沒錯,山腳下,此時聚集著十幾隻鬣狗。
它們吞咽著被炸碎,沒有燒焦的食物,不時的抬頭看一眼空的禿鷲,雖然知道山梁上有食物,但卻沒有分兵前往。
禿鷲不落下,它們知道,在這它們畏懼的味道裏還有危險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