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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張齡修：某師範大學的畢業生，今年24歲，從小到現在，一直都呆在學校。從小學到大學，作為學生的他，早就習慣了校園的生活，可以說學校就是他的家，因為這兒給了他特別的感受。可笑的是，從未離開校園的他，前段時間被教育局配派到自己畢業的高中當實師。
或者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回到這個闊別已久的地方，還有可能在這個地方呆一輩子。當他接到這個消息後，心中即興奮又失落。當時教育局局長還對他說：
“小張啊！好好幹，教師可是個偉大的職業，可以塑造人的靈魂，這可是功在千秋的是啊！我和你大學的班主任是大學同學，又是多年的老朋友。他還跟我說，你大學期間成績非常優秀。你這麼年輕，在教育這條路上可是前途無量啊！好好幹，以後如果幹得好，我就把你安排到教育局……”
當張齡修聽到這位局長說的話後，連忙點頭說：
“局長說得對，我一定好好幹，一定不會辜負您對我的期望。”同時修的心中也在不斷暗罵：“好一個老家夥，說得真好，不虧是人民的好兒子。等我上了教育局，還不知道你這個老不死的又去哪兒風流快活去啦！唉！爬得比走得都快，真不知在哪兒練的這一身本事。”
修在入職的前一天晚上，與幾個高中非常要好的同學在一家餐館裏歡聚起來。餐館裏的混亂聲和那些雜七雜八的味道，不得不讓人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我們這一幫同學就你一個當了老師，還是在我們畢業的高中。以後，等我兒子長大了，一定讓你教我的兒子。記住，我可是先預訂好了。”其中一個修的同學開玩笑道。
“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兒子教得像我一樣。還有你們，你們的兒子長大了我也幫你們管著，好好教育，成為國家棟梁。”修激動地站起來，搖晃著身子，醉醺醺的笑著。
“來棟梁，我們幹一個。”眾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想當年我們上高中的時候，也是趣味十足啊！每當我回首往事時，常常因忙碌無為而悔恨。三年啊三年，什麼都沒留下來，唯一入住我心中的，就是你們這幫兄弟啦！”一個同學半開玩笑地說。
他們不停地互相訴說著，同時又在傻傻地笑著。慢慢地這裏的嘈雜聲將他們深深的埋沒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裏。
二
第二天清晨，修來到了這個熟悉的地方。他看著大門兩旁的商店，還是跟以前一樣，忽進忽岀的老板們忙碌地擺放著東西，商品擺放的位置還是那個老地方，這一刻好像回到了四年前。四年前，修離開了這裏，而現在又回到了這裏。時間是不是重複不變的呢？修常常這樣問自己。當年剛上高中的時候，修也是從這裏走進去。七年了，就算一個剛出生的小該，現在差不多也該上一年級了。修每每這樣想，心中總會有一種悶悶的感覺。到現在，修根本不知道校園給了他什麼？現在自己又來這樣教育別人，又能給別人什麼？學了別人認為是知識的東西，好像就是為了考試，修自己真的真的不知道，這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看書，為了考試；老師跟自己談話或者說問老師問題也是為了考試。睡覺為了考試，走路為了考試，所謂的學習也是為了考試。為考試而生，為考試而死。一試便知真假。修常常問自己，這知識到底從哪兒來，又到哪兒去呢？多年來，時間給了修一個答案，就是：從學校而來，到學校而去。剛進高中的時候，校長在新生入學大會上講：“你們要記住，你們來這裏是幹什麼的？你們是為了高考，你們是為了上大學。不但要上大學，還要上好的，你們一定要狠，一路狂奔，誰殺的多誰就贏了，誰就能上好的，還有可能上最好的。”修每當想起這段話，心中就暗笑：
“你這個老傻逼。”
那些老師從來沒告訴過自己，上大學可以幹什麼，大學畢業了又可以幹什麼？一覺醒來，竟不知該做什麼，起能幹什麼，不起又能幹什麼呢？一陣陣劇烈的鳴笛聲，讓修從沉思中回過神來。修提著公文包走近緊閉著的大門。
“請開一下門”修敲著門喊道。
“誰呀？你是幹嘛的？”一個人從門衛室中走出問道。
“你好大哥，我是來實習的教師，今天來報到。”修微笑著說。
“這個點，不能進。上頭說了，臉生的不準進，特別是現在上課期間。”門衛眯著眼道。
修聽後馬上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門衛道：“大哥，您看一下，這是我的報到文件。”
“這是什麼啊？亂七八糟的。你小子是不是想溜進去，砍殺學生，再順手抱幾個小美女回去？再順手刺殺幾個校領導？你小子這點心思誰不知道啊！還沒準是個恐怖分子。我告訴你，小子，這裏麵可都全部是國家棟梁，想斷絕中國後路，是不是？幹點啥不好，非得幹這個？趕緊給我滾，再不走，我可報警啦。局子裏有我兄弟，你小心點，別進去出不來。”門衛胡亂看了一眼文件，狠狠地說道。
修聽後，心裏一慌，頓時火冒三丈，自己以前咋不知道門衛這麼厲害。隨後，修控製了一下表情，從包裏掏出兩盒中華遞給門衛，溫和地說：
“大哥，您說的這是哪裏話啊？我哪能是那種人呢？我可是良民，您要不通融一下？”
門衛向左右看了看，又“認真”地看了一下文件，笑著說道：
“哎呦，這不有教育局的大章嘛！都怪我沒看見。您趕緊請，別耽誤了您的大事兒。”
門衛接過中華，說著打開了大門。
“謝謝。”修說，”“請問，您知道校長室在哪兒？”
“在一號樓三樓，最東頭的那個。您慢點。”
修走進大門，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心中暗驚：
這兒變化竟然那麼大，翻新啦？
然後，修快步走向一樓。這所中學的校長是前年剛上任的，名叫“孫成一”。
“您多幫幫忙，需要什麼，您說。我盡量滿足您。”一個女人的聲音從校長室裏傳出。
“隻要有你，什麼都好說。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一個**的笑聲慢慢飄到修的耳朵裏。
“當，當，當。”修輕輕地敲著門。
“誰呀？……你們這些老師就不能有點禮貌嗎？好好教育一下孩子，你這麼沒心，怎麼能把學生教好？”校長慌忙地指著推門進來的修和屋子裏的女教師。
“校長好。”修說道。
“你先出去，有事我給你打電話。”孫成一小聲對女教師說道。
“好的校長。”
女教師急忙走出校長室後，孫成一起身笑問道：
“你就是來報到的新教師？”
“是的校長。”修微笑著答道。
說著，修從包裏掏出一份文件遞給孫成一。
“你在大學裏修的是語文專業？”孫成一看了看文件道。
“是的，校長。”
“哎呀，可惜嘍！”
“怎麼了校長？”
“可惜我校暫時不需要語文老師。”
“那怎麼辦？我…都來了，這還是局長讓我來的。您看…….”修略顯慌張地說。
“這個……。”孫成一靜靜地思考著。
修見狀慌忙從上衣的內口袋裏掏出一個用白紙包著的東西。
“校長您看我這…….”修輕輕地把東西推到孫成一麵前道。
孫成一用餘光瞟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笑著說道：
“放心張老師，機會我往往隻留給年輕人。既然來了，我校一定會重用你。現在我校有一個政治老師的空缺。你就來擔任政治老師吧！好好幹，你的前途非常寬廣。”
說著孫成一將桌子上的東西收了起來。
“校長，可是我……”
“我明白，文學怎麼能離得開政治呢？我給你安排一下，讓你同我校資深的政治老師好好學習一下方法。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校長，我……這個……”
“哎，對了。這文件上說，你也是從咱們學校走出去的。那太好啦！回家的感覺好吧？教育可是任重道遠啊！”
“好的校長。我一定好好幹。”修有點失落地說。
“張老師，趁著現在的空，咱們談談工資的事。”
“好的校長。”修微笑著說道。
“張老師啊！你是個人才，是國家棟梁。隻有人才才能教出人才嘛！想當年，我當老師，就是因為教師是一個非常偉大的職業。教了這麼多年學，也告別講台好幾年了。機會是年輕人的專利啊！當年，我的工資才三十多塊錢，現在不也是熬過來了嗎？張老師，根據我校的規定，實習教師的工資約五百塊。等轉正後在了邊，那就不一樣嘍！兩千保底。好好幹，機會多的是，同時升職也很快的。”
“行，校長。我遵從校方的規定。”
“好，好，好。”
而後孫成一拿起電話輸入一個號碼：
“喂，李老師嗎？來我辦公室一趟。”
“好的，校長。”從電話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當，當，當。”
“請進。”
“校長，您叫我來什麼事？”李老師走到孫成一辦公桌旁邊道。
“李老師，這是剛來報到的張老師。”孫成一起身指著坐在旁邊沙發上的修。
李老師把目光投向修。修睜大著雙眼看著李老師，並緩緩起身：
“老師！”
李老師若有所思地看著修：
“你是齡修？”
“沒想到您還記得我。”
“記得，記得。沒想到四年沒見，都長這麼大啦！時間過得真快啊！”李老師歡快地說。
“原來，你們認識啊！”孫成一微笑道。
“認識，認識。李老師是我高中三年的班主任。”修麵帶笑容激動地說道。
“哦？是嘛？那就太好啦！李老師，我想讓張老師跟著你，不知可行？”
“行啊！當然行。”李老師非常高興地說。
“那好。李老師現在是高一政治組的組長，回去讓張老師補上那個空缺。這件事就交給李老師你了。”
“好的，校長，”李老師說，“校長，要不我先帶齡修去政治組辦公室看看？也好讓齡修熟悉熟悉環境。”
“好，可以。”
“那我們先走了校長。”
“嗯。好，好，好。”
李老師帶修下樓後便說：
“齡修啊！沒想到你會從事教師這個職業。哎，對了。你在大學修的是政治專業嗎？”
“我修的是文學方麵的。但是沒辦法，先幹著吧！”修有點無奈地說。
“現在的什麼活也不好幹呢！齡修，踏實些好好幹。”李老師語重心長地說。
“嗯。”
兩人邊說邊笑著走進了教學辦公樓。李老師推開辦公室的門：
“大家先停一下，我給大家介紹個人。”然後看著修說道：“這是剛來報到的張齡修老師。高中時，他是我的學生。齡修，快給各位老師打個招呼。”
“各位老師好，還請各位老師多多幫助。”修微微行禮道。
隨後，辦公室的教師們的掌聲便環繞著修的身體旋轉。修不自然地笑了笑，便走了進去。“來，齡修。你先熟悉熟悉。今後，這個就是你的辦公桌了。”李老師指著辦公室裏的空位說道。
“謝謝老師。”
“齡修，你先跟各位老師認識認識。多聽聽各位老師的課，多學習學習。”
“好的老師。”
三
修的校園生活又重新開始。剛剛換了個職業，心中難免有些緊張。辦公室慢慢安靜下來，周圍陌生的環境讓修覺得很不自在。天漸漸暗了下來，修走近正在備課的李老師：
“老師，咱師生倆是不是應該好好的聚一聚？我想請老師喝點。”
李老師摘下眼鏡，抬頭回道：
“好啊。”
“那老師您挑個地吧！”
“就學校東邊的那一家吧！”
“聽老師的，那咱們走？”
“好，走。”
兩人笑著慢慢走進昏暗的天空下。二人走進餐館，修點了菜後，便與李老師相視而坐。
“老師，您這四年過得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不過就是給學生們上上課，讓他們背一背。也沒有什麼可講的啦！”李老師苦笑道。
“來，老師。咱們和一個。”
“來，喝。”
“齡修啊！怎麼樣？上了四年大學，找到女朋友了嗎？”
“哪有什麼女朋友啊！四年不過一晃而過，如果沒有手機和電腦伴我，我還真不知道該幹什麼。”
“是啊！這四年過得真快啊！人生能有幾個四年啊。下一年，我就要退休了，也是該享清福的時候啦！“李老師笑著說道。
“我跟您上了三年學，竟然不知您有這麼大的歲數了。真是慚愧啊！“修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
“齡修，我已經這麼大年紀了，也沒什麼好爭的啦！這一輩子，教書育人也挺好。老啦！清靜一下也好。”
“嗯。老師說得對。”
“不過有很多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教的是什麼，做的是什麼。現在想想也很後悔，這樣一代一代，哪有盡頭啊！”
說著，李老師端起桌上的酒一飲而盡。修見狀，忙伸手製止：
“您這麼大歲數了，就少喝點吧！應多多注意身體才是啊！”
“齡修，你上學是為了什麼？”
“以前認為是為了學習。現在認為是升官發財。”修很坦率地說。
“也有點道理學校裏，是咱們國家最純潔的地方，特別是中小學。努努力，大概會好混的多。齡修啊！你還年輕，趁現在應該混個官當當。記住，讓別人高興，自己才會高興，特別是自己的上級。”李老師淡淡一笑道。
“嗯。老師說得是啊！對了，老師當年為何不如此？”
李老師微微一笑，歎了一口氣道：
“那時年輕，不知當如何。年少氣盛，除了不滿還是不滿。現在老了，那些日子都過去了，這是多年來，我總結的生活規律，你不能讓別人踩一輩子啊！很多事情就想投資一樣，慢慢來吧！”
“聽老師一言，真是勝讀十年書啊！多些老師指導。”
“別說了，快點吃，不吃就涼了。咱們再喝一個……”
四
修的新生就此開始。在這所又熟悉又陌生的校園裏，修慢慢在這裏紮根。修每當在學校裏遊蕩時，很多景象，很多狂傲的話語，很多學生的舉止，不得不讓他再次衝進神經中，那些若隱若存的畫麵又清晰地出現在修的大腦裏。那時的他在上課的時候，隻知道傻傻的聽著老師嚴肅而又響亮的話語。或許是老師的那種高大，讓他不自覺地產生一種不知怎樣的愜意。相同的題目做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後還是一臉茫然，高中的生活讓他的神經不知因何而變得麻木了。從高中到大學，這樣一冷一熱的生活轉變，逐漸讓他進入了一種病態。他常常反思，自己為什麼要上學，這樣的安排自己究竟可以得到什麼？同樣時間給了他不知道是否正確，但確是唯一的答案。當他從那種病態走出來的時候，他不得不對經曆過的日子打上一個又一個的問號。現在的他也當上了那個讓他害怕好多年的職業，漫長的教師生活讓他不得不認為，教師不過就是個小職員罷了。教師就是個職工，跟其它職業太多的相似之處，其中的鬥爭也是萬萬不可少的。
轉眼間，修一年的校園生活不知不覺地在朦朧中過去了。
“齡修啊！到明天，我就開始退出這個不知是黑是白，是高是低的舞台了。我教了一輩子書，在我眾多的學生中，你是唯一一個回到學校教書的學生。竟然還是與我教的科目一樣，這或者是上天的安排。”李老師沉重地說道。
“老師，您不如繼續留校任教好了，我還想再向你學習學習。”
“不了，機會還是留給別人吧！老了，也該反思反思這麼多年所做的事，趁著餘生向老天問問我這一生究竟做錯了多少事，希望它能給我一個改正的機會。”
“老師能安享晚年，我這個做學生的，心裏也非常高興啊！真不知我什麼時候能像老師一樣自在。”修感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