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這才初幾喲,就下地了!來,歇一會兒,抽根煙!”
“哎呀,是二虎他爹呀!這都初六了,瞧地就這麼荒著,心裏總覺得不踏實。”
二叔話還沒說完,一根香煙便從二虎他爸手裏飛向二叔,二叔用雙手接著煙,然後從褲兜裏掏出他花一塊錢買來的打火機,幫二虎他爸點上煙,然後自己也點上,深深地吸上一口,悠悠地吐出一縷青煙。
“二叔,這都啥年頭了,你看咱溝溝裏十幾家人還有幾家在種地喲。隔壁丁五兒一家,地都荒了好幾年羅,思茅草長了一人多高,上頭張三兒家的地更慘,沒得人管,土坎坎都快垮完羅,作孽喲!你我都不中用了,還幹啥子嘛?”
“你也是,才好大點嘛,就不中用了,我看你是被弟妹欺負得不中用羅!”
“二叔還會開玩笑哈。”
“對羅,你家二虎呢?”
“他呀,大年初二就進城了,說在老房子呆不慣。他不是去年在縣城買了一套新房子嗎?三房的,廳也大得很,裝修好了喊我跟他媽去住了幾天,我們哪裏住得慣那種樓房嘛,沒得享福的命羅,還是回來好,千好萬好,還是自家的窩窩好!”
“二虎這娃兒還是滿能幹的,也怪孝順呢!”
“哪裏能和你家大寶比喲!大學生,還是你家祖墳埋得好!”
“現在的大學生不值錢了!”
“要說你家六兄弟那時好威風喲,全縣才考幾十個大學生,你家六兄弟就考到啥子大學呢?哎呀,嘴巴邊邊上都忘了”
“燕大。”
“對、對,燕大,世界名牌,好威風喲!縣長都親自送榜,還是你家祖墳埋得好呀!”
“說起來六兄弟,還是吃了好多苦喲,想起來我這個當哥的都有些慚愧,讀書的時候從來沒有好好穿一件新衣裳,那時我們家好窮喲,飯都吃不飽,哪裏還敢穿嘛。哎呀,算羅,不提這些了,說起來又很憋氣。”
“話不能這麼說,要不是你們一家人沒日沒夜的幹,你家日子哪會紅火起來喲,你家大寶回來沒有呢?”
“本來說好要回來的,快過年了,才說公司工程忙,隻放三天假,就不回來了。再說,來回坐飛機,機票好貴喲,不回來也好,免得花冤枉錢。”
“是哈,二虎兩口子回來一趟,還是坐火車,就花了一千多,現在的錢不經使了!”
“二虎結婚了!咱沒有聽你講過呢?”
“哪裏結婚羅,頭昏喲!現在的年輕人,耍個女朋友就說是兩口子了。還不是因為那個女娃兒,所以二虎才非要進城買房子,把老子逼慘了!”
“咋說呢,還是你家產業嘛。你看我家大寶,哎,不想說,操心羅。”
“產業!把我跟他媽搞慘了!一套房子三十大幾萬呀,我們這輩子哪裏見過那麼多錢嘛,他才在外麵幹幾年?還不是要想討老婆,逼著我們把老底子掏出來幫他買房,還問他舅、他姨借了好多才湊齊整。你曉得,他姨好摳門羅,好話說了一籮筐才擠了三萬塊,我還在愁這錢咋還羅,我這輩子都沒有借過別人錢,到老了還好,欠一屁股債過日子,你說這還有啥味道嘛?”
“有房子總比沒得房子強,房子有了,媳婦就可以進門,過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抱孫子了!還是你家二虎能幹喲!”
“你家大寶相對像沒?”
“他呀,早得很!”
“哪能呢?大寶多機靈的小夥子,又是大學生,要學問有學問,要身材有身材,要放在咱縣城裏,恐怕縣長閨女都要排隊才成羅!”
“你硬是說大話不打草稿哈?他在上海那個大城市,不比我們農村,人家哪個不是有房有車的?大寶命苦,跟了我們一家鄉巴佬。”
“那六兄弟就不幫他一把?”
“多虧了六兄弟,否則說不準就跟我現在一樣挖田種地呢。”
“你開玩笑喲,大學生!還種地?”
“找不到工作,不種地吃啥子呢?喝西北風呀?”
“大學生!不是脫農袍變城裏人了嗎?還沒有工作?這還了得?”
“有啥子了不得的嘛?現在大學生,一抓一大把,不值錢了。”
“難怪上次二虎回來,我讓他要像大寶那樣學好,他還衝我一句:“大學生有啥子了不起,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多了去!”我還以為他隻是和我頂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