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從半開的門縫裏鑽進來,燭台上的蠟燭微微晃動了幾下,照出地麵上隱隱約約的零星痕跡。楊戩安靜地靠在楊駿懷裏,淡青的長衫半散著,略微失了血色的臉卻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笑。
“你還好吧?”楊駿緊擰著眉,小心翼翼地替他拉好衣服,輕攬著他的腰將人扶起來:“怎麼樣,還能走麼?”
楊戩白著臉點頭:“沒關係。”
聲音低啞,混合上少年人特有的聲線,似乎多了分滄桑感。他輕咬著嘴唇推開自家哥哥扶在腰上的手,緩緩邁步往門外走,隻是,還沒等他走幾步,就腳步虛浮地跌了下去。
“小心!”楊駿連忙伸手去撈,“傷成這樣還要逞強!”
雖是斥責的言語,聽在楊戩耳中卻滿滿的都是感動。他揚起臉來看著楊駿,黑曜石般晶亮的眼對上那雙盈滿關心和擔憂的瞳仁,仿佛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顆石子,瞬間激起了一圈一圈的波浪。
“我沒逞強……”隻是習慣了而已。
楊戩抿著嘴辯解似的輕哼了聲,似乎隻有這時,他才像個十二歲的孩子。
楊駿隻覺得頭疼,自家小弟的性子他是再清楚不過,若想讓他乖乖聽話,恐怕太陽打西邊出來都不可能。他不著痕跡地擰擰眉,伸手橫過楊戩的膝彎,直接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你做什麼?!”楊戩一驚,下意識地環住他的脖子。身體突然懸空帶來的眩暈讓他原本泛白的臉愈發蒼白了幾分。
“當然是抱你回房間了。你現在手軟腳軟的,要是等你自己走回去,隻怕太陽都要出來了。”楊駿笑眯眯地彎著眉眼,回答的理所當然。
楊戩眼前的暈眩還沒完全消散,言語卻是聽得清楚。他忍不住皺起了眉,想要掙紮下地:“你放我下來,就算我自己走不回去,你總可以扶我的。這般……這般樣子成何體統?”
楊駿仍是笑,卻不理會他的言語,隻趁著說話的空當抱著他走出了前廳。
微醺的風從一旁的荷塘拂過來,碧綠的荷葉高挑出水,層層疊疊中,仿佛劈開一簇閃電,起起伏伏地裂開道縫隙。波光粼粼的水麵顯露出來,映出天上圓月的影子。
楊駿一路轉進後院,身後楊嬋寸步不離地跟著,偶爾還能聽到幾聲壓抑不住的抽泣聲。
楊戩起初還掙紮著想讓楊駿放他下來,但走了一段時間卻安靜下來了——暖暖的溫度從緊貼在臉頰上的胸膛傳過來,向四肢百骸彌漫開去,仿佛連背後的傷都感覺不到疼了,耳邊隱隱約約傳來“砰砰”的心跳,奇跡般地令人心安——這就是被人心疼的感覺呢。
他輕輕歎氣,靜靜地貼在自家哥哥的懷裏,不著痕跡地勾了勾嘴角。
直到走進熟悉的屋子,楊駿才輕輕將他放下地來,小心地將他扶上床。
因為傷在後背,不能仰躺,楊戩隻好俯身趴著,側臉看著楊駿小心翼翼地給他抹藥。
細長白皙的手指輕緩地抹在火辣辣的傷口上,帶著藥膏特有的香氣,清清涼涼的。微微粗糙的指腹上隱隱約約可以看到薄薄的繭子,摩擦著皮肉,有些刺痛。
楊戩不著痕跡地眯眯眼,如水般的眸子閃過一絲驚訝——看起來,大哥是習過兵刃的,極有可能是刀,雖然不是像三尖槍那般有靈性的神器,但也該是凡間少有的名器。
他暗暗擰眉,心中的疑惑卻愈發重了——不一樣,這也與當初是不一樣的。
他記得當時他們兄妹幼時都沒有習過武器,最多也隻是武師教了幾招防身的拳腳,而他因為繼承了來自母親的法力,平日裏都被母親教導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許與人動手。可現在……他忽然想起了方才暗中調運先天法力卻沒有半分回應的事。
他已經可以肯定,他繼承來的那部分法力被人用極巧妙的手法封印了——很熟悉的手法。
是誰呢?是闡教的人?還是……也許是母親?
他輕輕咬了咬嘴唇,下意識地皺緊了眉。
一陣刺痛忽然從後背傳來,他忍不住動了動身子,倒吸了口冷氣。
“別動。”楊駿手下一頓,晶亮的眸子緊張地看著他:“很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