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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楊戩微微垂著眼,聲音低沉清冷,卻淡淡地透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情緒。

楊駿聞言一怔,正在解衣帶的手下意識地頓住,回身扭頭看他:“什麼?”

黑曜石般的眸子幽幽閃爍了下,被低垂的眼睫輕輕遮擋,隻留下一片晦暗深沉,楊戩搖搖頭,轉身背對著他將手邊的茶盞斟滿:“不……沒什麼。”

楊駿挑挑眉,唇角忽然若有若無地牽起了一絲淺笑。

——或許……他家小弟也不完全是表麵上看起來那樣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

他半眯著眼勾了勾嘴角,仿佛沒聽見楊戩的回答一般,淡淡問道:“怎麼,我答應爹去西海提親,你不高興?”

楊戩搖搖頭,卻沒說話,細長的手指沿著墨扇緩緩劃動,鋒利的扇骨在指尖上印下淺淺的痕跡。許是喝了不少酒,那張素來蒼白的臉映著房中明滅的燭火,頓時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暈彩,仿佛清澈明朗的天空在夕陽的餘暉中暈染開斑駁的色彩一般。

楊駿不由看得呆了呆,怔怔地盯著那張微微側過來的臉頰,如同精雕細琢的美玉,在燭火的映襯下愈發顯得清雅俊逸。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抿著嘴唇歎了口氣,雙臂交叉抱在胸前,斜靠著身後的紫檀木屏風上:“小戩,我以前就說過,你一說謊,就喜歡摸扇子。”

話音落下,沿著扇骨劃動的指尖果然幾不可見地頓了頓。楊戩慢慢轉過臉來,目光觸到自家兄長略帶無奈的眼神,微微皺了皺眉:“我也說過,你的推論不成立。”

他放鬆了身子靠著身後的梨花木方桌,手指“啪”地一下撚開了扇子,有下沒下地輕輕搖動:“我隻是好奇你為何要故意哄騙父親罷了。”

楊駿聞言眯了眯眼,抬腳輕輕點了點地麵:“那你覺得……我為什麼要騙爹爹?”

楊戩這次卻沒回答,隻出神似地看著桌麵上盛滿了茶水的杯盞。

一圈圈的漣漪碰到茶杯壁幽幽地蕩了回來,映著明滅的燭火,恍如月色之下的湖麵。

斑駁的人影投射到淡青色的紗帳上,朦朧中帶了幾分說不出的清雅淒冷,偶爾有風從半開的窗欞間吹進來,薄如蟬翼的帷幔微微晃動。

楊駿暗暗苦笑,黑玉般的眼睛緊緊盯著麵色平靜的人,許久,才認命一般地歎氣道:“罷了,時辰已經不早,快些歇息吧。”

說完,走到方桌旁就要熄燈,隻是,還沒等他動作,門口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兩人齊齊一怔,半晌,楊駿才轉身去開門。

黃天化醉醺醺地扶著牆站在門外,一見門被打開,也不管裏麵那個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扯著嗓子就叫了起來:“薑、薑師叔讓、讓我來傳、傳話,說讓你倆明、明天走、走一趟金鼇島。”

他醉得著實不輕,剛說完這話就靠著牆迷迷糊糊地倒下去了,楊駿叫了他半天都沒反應,隻好把人扶起來準備送回黃飛虎的居處,哪知才走了兩步,就被頭腦糊塗的人一把甩開了。

黃天化晃晃悠悠地推開房門,朝燃著燭火的方桌那兒走,但實在醉得太厲害,眼前模糊一片,根本找不到焦點,還沒邁開步子就搖晃了幾下,“撲通”一聲又跌了下去,好巧不巧地直直摔到了桌子邊上,離楊戩那身墨黑色的繡了暗金色流雲邊的長袍衣角不過隻有幾步。

刺鼻的酒香頓時幽幽地散發出來,仿佛一瞬間就伴著躍動的燭光暈染了開去。

楊戩下意識地抿了抿唇,兩條斜飛入鬢的細眉頓時倒豎起來,緊緊擰成了團。

“真是,明明喝的還沒咱們兩人多,怎麼就醉成這樣了。”楊駿看得直皺眉,見黃天化仰著臉迷迷糊糊地衝著他家小弟傻笑,頓時覺得一陣頭大,蹲□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硬生生地把人拽了起來,指著方桌另一側的床榻,說道:“喂,醒醒,我送你回黃將軍的居所。”

他暗暗歎氣,心中卻有些不解——黃天化已經醉成這副模樣了,那個薑師叔怎麼還會讓他來傳話?就不怕這小子醉死在半路上?

黃天化咕噥一聲,回頭瞧了瞧他,似乎在辨認他是誰一般,老半天,才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啊,楊、楊、楊大哥,我、我認、認識你,你、你和哪吒、和哪吒那個小毛頭一、一起救過我。”

楊駿僵著臉點點頭,還沒等說話,又聽黃天化嘿嘿地傻笑起來:“你、你本事真、真好,比、比我師、師父還、還厲害,我、我拜你當師父,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