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楊嬋看他笑得難看,不由暗自歎了口氣,抬手把化好的藥遞給他,“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就好好照看大哥吧——當然,前提是你必須保證自己的傷沒有大礙。”
楊戩沒回答,隻是抬手接過了茶盞。
“你放心吧,大哥雖然是給你換血續命,但他沒受內傷,現在昏迷不醒,也隻是因為毒入髒腑血脈而已,隻要能壓製住毒性不發作,就沒有大事。”楊嬋想了想,說道,“老君臨走之前說過,化血刀的毒也並非無解,隻是比較麻煩,如果大哥能撐住,就還有救。”
“此言當真?”楊戩端著茶盞的手幾不可見地微微一頓,“莫要騙我。”
——化血刀之毒並非奇毒,否則他不可能憑借九轉玄功和所謂的天家血脈壓製數月之久,但毒入肺腑血脈也並不好救,不然楊駿也不會用換血的法子救他。
“那是自然。”楊嬋點點頭,“你們都是我親生哥哥,誰出事我都會傷心的。”
楊戩默然,看著茶杯中嫋嫋升起的熱霧,沒說話。
楊嬋暗暗歎氣,又待了片刻才離開偏殿,隻留下楊戩對著托盤裏的另外一碗黑漆漆的苦藥緊緊皺起了眉。
◇◆◇
許是楊戩照料得盡心盡力,也或許是兄弟之間特有的感應,第二日的傍晚,昏迷將近十天的人終於醒了。
淺淡的餘暉從半開的窗欞間透進來,在床前灑下一片斑駁的影子。
楊駿眯了眯眼,剛剛蘇醒過來的人腦子還不甚靈光,半晌才想起了先前的事,心中頓時一急,撐著身子就要坐起來,隻是,他才剛起到一半,手臂忽然發軟,又“砰”地倒了回去。
“大哥?!”楊戩剛進門就聽得屏風之後一陣輕響,心下不由一緊,連忙快走幾步,轉過屏風走到床前,果然見昨日尚且昏睡不醒的人正眉梢緊蹙地側躺在床上,見他進來,似乎很驚訝,臉上神色微微有呆滯。
“覺得如何?”楊戩挨著床沿坐下來,抻著被子替他蓋好,“莫要亂動。”
楊駿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任由他扶著自己躺好,又拉起被子給自己蓋上,老半天才嘎著嘴唇說道:“小戩?”
楊戩點點頭,輕嗯了聲。
楊駿睜著眼呆呆地看他,許久,才像忽然反應過來一般,抿著唇微微笑起來。
“笑什麼?”楊戩微覺詫異,不著痕跡地蹙了下眉,起身將放在桌子上的丹藥拿過來,倒出一顆遞給他,“吃了。”又回頭去倒溫水。
楊駿心情甚好,抬手把藥丸和茶杯接過來,什麼都沒說,隻幹淨利落地吃淨了藥。
橘紅色的餘暉灑落在床榻一側,照著藏青色的帷幔,偶爾有風從窗戶拂過,鉤掛在床頭上的薄紗頓時上下飄動。
兩人一坐一躺,半晌都沒說話,殿內一派靜謐。
直到窗外斑駁的日光漸漸暗淡,夜色悄然彌漫,楊駿才忽然說道:“你知道了?”
雖然是問句,但卻沒有詢問的意思。
楊戩默然不語,微微斂下眼。
楊駿笑了笑,許是因為毒入血脈,他的臉色不像楊戩隻是重傷之後的蒼白,而是微微帶了些暗沉的青色,映著殿裏明晃晃的夜明珠,顯得很是嚇人。
“這不是你的錯。”
他了解楊戩,雖然隻是一個垂眼的動作,但他知道,這個死心眼的小弟肯定又開始鑽牛角尖了,他忍不住又勾著嘴角笑起來:“別瞎想,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救你是應該的。”
楊戩嘎了嘎嘴唇,沒說出話來。
楊駿暗自歎氣:“我知道你想什麼,不過小戩,我問你句話,如果換成受傷中毒的人是我,你會怎麼做?”
“這不一樣。”楊戩搖搖頭——如若換成受傷的人是楊駿,他自然也會毫不猶豫地救人,隻是,不一樣,他救楊駿和楊駿救他,是不一樣的。
“有何不同?”楊駿笑了聲,“你既然能救我,為什麼換成我救你就不一樣了?”
楊戩仍是搖頭,卻沒說話。
——怎麼能一樣呢,你是我的大哥,是我前世今生傾盡一切都要保護的最重要的人,現在我不僅沒有保護好你,反而連累你要因為我丟掉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