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的夜,已漸深沉。在一個綠地園的湖畔,隻見,湖麵上的玲瓏石橋、曲徑旁的高大梧桐、及不遠處小山前的精巧紅亭,此時,雖都已隱身在夜的一團濃墨中,但因,還側襯著些許的月光,便依稀還可見到它們淡淡的輪廓,而現顯出一種沉默裏的寧靜。當垂柳隨風舞起,發出陣陣的沙沙聲,從花葉間穿越而來時,深沉的夜叫人是愈覺得安謐。
而在另半邊天的夜空中,高高懸掛於浩然長空間的一輪圓潤明月,把皎潔且輕柔的薄紗似的光,無聲息地披蓋在大地上,於是,在寬闊的湖麵和湖的四周圍,由白光黑影相映襯地影印出的園景,則顯現著一片的清雅與恬淡。
在寬闊的湖麵上,於湖水的近中央,又見,月光分外明亮地光照著層層的蓮花與葉片,而其中,有兩朵是——婷婷玉立在蓮葉麵上的,似睡蓮般的潔白的並蒂蓮。
這兩朵相扶攜著的並蒂蓮,雙雙仰望著那溶溶月光。但在它們的身旁,水波麵上,正倒映著一輪明月,一片的明月光,以及印著高聳隆起的如獸似怪般的雲朵,和隨後的一些連綿的雲絮。同時,還可見整個的湖麵,以及蓮花與蓮葉,因月前雲的奔忙,一會兒明亮,一會兒暗淡,一會兒暗淡,一會兒明亮,此景此情好像是在描繪它們也有的沉默與無測的命運。
盡管夜,已逐漸更為深沉,但在這片湖岸的後麵,於層層疊疊的花葉和樹叢間的草地裏,還是響起低低的,徘徊著的碎步聲,一個墨黑的身影印在花樹及地麵上,並巡回地不斷的搖來晃去。
年已逾五十八的何以然,常常到這個,離家不遠的大型綠地園裏來看湖中的蓮花。自在一次,進入這個湖岸的一側,發現了這兩朵盛開著的潔白的並蒂蓮後,他就更深沉,更情真意切地來探望蓮花,甚至曾撐著傘,蹙起眉,佇立著,心疼地看那被急雨鞭抽時無可躲避的並蒂蓮。這一切,隻因為是,自己雙胞胎女兒的名字裏,皆有她們的爺爺起名時選好的,家茵又極其讚賞的這個“蓮”字。由此,他就滿懷深情於這裏,也流連忘返在這裏,這裏有神如他的兩個女兒的幻像。
陣陣晚風,比原先好像要吹得猛烈些了。何以然已經停止了在草地上不斷徘徊著的碎步聲。他站在一隻墨綠色長椅子後,手按著椅背,任風吹起他的頭發與衣領,一動不動地放眼望遠。
背著月光一麵的遠方,是一片漆黑。再高遠些,是片片高樓大廈的燈影在蕩漾。極目處,蕩漾的燈影和夜空中閃動著的星星竟聯成了星光的世界。在何以然的心裏,總覺——人與人之間的親疏情感,及其來往中的利益衝突,總可演示出人內心深處的喜、怒、哀、樂、與愛、思、憂、恨的思想情感來,而這些的思想情感,顯示了怎樣一種人心的情理與人性的內在呢?此刻,就為了尋找到人心中這樣一種的情理和可證的人性的證明,何以然覺得自己的心,在放眼望遠的星星中跳躍著,穿行著,尋覓著,可是究竟該如何尋找,理解和解釋清楚這種深度的人心情理與深層的人性證明呢?對此,他又感覺到自己其實是極其的空蕩和渺茫,全如霧中花,水裏月一樣,是難見實體,難握實質的嗬!
嗬——,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心之情理?可證的人性證明又在哪裏呢?為此,深深苦思的何以然,踱步到長椅前輕輕坐下,雙手抱拳抵著下額,思量著,思量著,難解而苦澀地思量著……。
忽然,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象捶銅鑼般地高聲響起,使何以然圓瞪著雙眼,抬頭直望向那,隨著雲的或遮或揭而或暗或明的月亮,還下意識地慢慢站起身,眼前展現開來的形象,把他推進到了一個突然閃出的回憶裏,隻見,眼前猛地出現的一個黑影人,正手指著自己在喊:
“你,隻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但你並不知道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這個叫我一看就惡心的可鄙者,當然是絕不可能理解我的!可是,會有一天,我會來要你認識到,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好好好!!好好好!!你能這樣講,太好了!!你,你要我看清楚你,或者說還有你們,真的是太好了!!你,你,你不要走!你就,就等我打開燈,看清楚你,你再走。你,你,你,你不要走。我,我,我,我開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