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領跑(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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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有人在按門鈴。

大清早的而且還是周末,就不讓人好好休息一下,真煩。馬一平在心裏想,極不情願地朝門的方向走去,透過“貓眼”向外瞧:“誰啊?”

“是我啊,大侄子。”

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門縫擠了進來,是那麼的熟悉。是堂伯,他怎麼會這麼早來,又怎麼找到這裏的?一連串的問題蹦了出來,就像夏天池塘裏冒出的水泡,接二連三的。馬一平心裏雖有許多疑問,但還是迅速地把門打開了。

門口站著兩個人。前麵的一個頭發已經花白,臉上的皺紋像一條條彎曲的蚯蚓在不停地蠕動。他就是馬一平必須終身感恩的堂伯父——馬占成。馬占成後麵還站著一個人,這個人馬一平從未見過,看上去大約三十多歲,眉毛如毛筆在宣紙上寫下的“一”字,兩隻眼睛像充滿電的燈,非常有神彩。那人穿一身青色西裝,打一條淺紅色帶條紋的領帶,左手拿著一個黑皮包,右手裏還提著一包東西,正用一雙眼睛望著馬一平。

“堂伯,您怎麼來了?來之前也不打個電話,好讓我去車站接。”馬一平見到馬占成,除了高興還有的就是疑惑。這些年,在電話裏沒少叫堂伯來城裏,可堂伯一次也沒有來,總說家裏事多,走不開。今天突然來了,難道家裏發生了什麼事情?正當馬一平在心裏胡亂猜疑的時候,馬占成說話了:“一平啊,我想來你這兒耍一耍,怎麼不高興啊?”

“歡迎,歡迎。堂伯說哪裏的話,您老人家能來我這裏,侄兒是求之不得啊。”馬一平滿臉真誠的笑意。

“哦,一平,我給你介紹一個人。”說著拉起馬一平的手,把身子側了過去,麵向那人,說:“袁書記,這就是我侄兒馬一平。”又掉過臉來說:“一平,這是咱們鄉的袁書記。”

鄉黨委書記來幹什麼?馬一平在心中說,表麵上卻聲色不動。

這時,袁書記把右手上的東西交給了左手,然後伸到馬一平麵前,說:“我叫袁能,今後叫我名字就行。久聞您的大名,今日唐突拜訪,望勿見怪。”停頓了一下又說:“來晚了,也是我工作的失誤啊。”

今後?還會常見麵?直呼名字?咱們有那麼親熱或者熟悉嗎?馬一平在心裏一串串地發問。馬一平同時也伸出手,兩隻手握在一起,雙方都稍稍使了一些勁,彼此在內心丈量了一下對方。馬一平嘴上卻說:“袁書記在百忙之中抽時間來看草民,一個城市裏的農民工,是親民愛民之舉,也是我馬某的榮幸啊。”

在門口寒暄了半天,馬一平也沒邀請袁能進屋。袁能轉守為攻地說:“馬總,怎麼,不打算讓我進您的華居坐一坐?”

常言說,無事不登三寶殿。別看袁能說話文縐縐的,但極有殺傷力,有時綿裏藏針,有時又一針見血,看來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況且他還能把自己的堂伯拉來,必有所算計,但到底想算計啥,一時還摸不清楚。馬一平在心中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

“哪能,哪能,那樣不顯得我馬一平太小家子氣了嗎?書記光臨寒舍,蓬蓽生輝。”然後側了一下身體,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大家進屋依次坐了下來。馬一平叫保姆去外麵買早點回來。

堂伯馬占成忙說:“不用去了,我們在火車上吃過了。”馬一平問了一聲:“堂伯到我這兒可不要客氣。”馬占成說我不客氣。馬一平親自給他倆人沏好茶,就挨馬占成坐了下來。

袁能問了馬一平房子麵積大小,又誇起房子的設計與裝修,大家都客套著。

天南地北聊了好一陣,袁能才問起馬一平公司的狀況。馬一平也隻說了一句,背井離鄉之人,托您的福,還勉強能活下去。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不願做深的交流。

袁能早已看出,馬一平對自己有抵觸情緒,持不歡迎的態度。這點袁能事先料到過,所以並不放在心上。想想當年發生在馬一平身上的事情,放在誰身上也是一個傷疤,是一段無法輕易忘懷的痛。雖說那些事和自己毫無關係,自己當時也不在平安鄉工作,無需負任何責任,但那些事和鄉裏有很大關係,又特別是鄉裏個別主要領導,導致鄉黨委、政府公信力下降,不得人心。如今馬一平把心中的恨或者怨記在後來的領導身上,實屬不公,又情有可原。

袁能決定打開窗子說亮話,把來的目的說明白:“馬總,我這次請大叔陪我來找你,確實有事。咱們真佛麵前不燒假香,真人麵前不說假話。”說到這裏,袁能停了下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馬一平沒有開腔,利用袁能喝茶的功夫看了一眼堂伯,又平靜地望著袁能,心裏還在不停猜測。他想幹什麼呢?還把最有恩於我的人請了出來,看來沒少費工夫。難道想從我這裏要錢,要項目,或者讓我安排他家什麼人,還是圖別的什麼?馬一平臉上嘴上無動靜,心裏卻沒有閑著。

袁能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像看穿了馬一平的內心,聲音輕但沉穩地說:“馬總,你放心。我和大叔到你這兒來,個人不會向你要任何東西,我們不是那些人。”這句話像一記流星錘,擊中了馬一平某個部位,讓他身體有點發軟,又有點疼痛。

袁能接著又說:“我來的目的很簡單,請你回去。”

“請我回去?回哪裏?”馬一平被這話說得有些發蒙。

“回平安鄉。準確地說,回劉家坳村。”袁能目光堅定,望著馬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