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名請大公子前來,實是失禮,望大公子恕罪,”那宮女屈膝行禮道:“奴婢主人已備下薄酒,欲與大公子秉燭夜談。”
季晏背負雙手道:“這是皇宮大內,我一個外男無召夜遊禦花園已是犯了宮規,貴主既然有心請季某赴宴,宮外自有茶樓酒肆,為何卻在萬壽節這日使喚婢女假家姐之名?如此行事,不像是設宴,倒像是宵小之人行詭譎之事。”
“少年郎殿前急智,本宮心生喜愛。見少年郎殿上滴酒微沾,像是宴酒不合口味,故此本宮另設薄酒略盡地主之誼,招待國之賢才。”
密林小徑裏走出來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穿著一身素色衣裳,束著黃色腰帶,揮手撫開低垂的枝椏,手上拎著一個拳頭大小的燈塔,照出來的光竟不是橘紅,而是月華般的冷光,一雙墨色的眼睛折射出一點星輝,幽幽的嗓音緩緩道來,竟讓季晏有種聊齋附身的錯覺。
“殿下萬福。”宮女手上一顫,立時跪倒在來人腳下,月白色的冷光照在她臉上,讓她那張本就平凡的臉龐顯出一種蒼白的死氣,頭上的點翠發簪也失去了耀眼的華彩,跌落一旁的橘紅燈火微微晃動,柔弱得像是隨時會被風吹滅。
二皇子看著燈籠上貼著的大紅壽字,輕輕歎了一聲:“起來吧,年輕姑娘總要走點彎路才會知道美麗不是憑首飾就能堆出來。”
“殿下教導得是,奴婢今後再也不敢了。”宮女哆嗦著撿起燈籠爬起來,含著腰影子一樣站在角落,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二皇子走到季晏身旁,道:“隨我來。”
三月末,太液池裏小荷剛露出尖尖細角,慶元河裏活水源源不斷的從宮牆下流入,通過鐵欄遊進皇城的小河魚,吃著宮人們投喂的餌料年複一年的長大,終於再也無法通過鐵欄,無法再擁有自由的水域,隻能日日夜夜困在太液池中,等著投喂等著老死。
笙歌散去,太液池陷入黑夜,小小的遊船靜靜飄蕩在水麵上,隻有蛙鳴空寂,隻有蛐蛐孤鳴。
季晏坐在船頭,手上持著一杆青竹,細細的魚線悄無聲息的沉進水裏,輕風拂來,波瀾不驚。
二皇子盤膝坐在船中,小燈塔擱在矮幾上照亮了方寸之地,他仰頭飲盡杯中酒,暴露在空中的咽喉,顯出一種危險的信號。他閉眼哼唱著一首深埋心底的歌謠,聲音混糊低沉,若隱若現。
重複了好幾次季晏才聽清了幾個字,仿佛是一首前世熟悉的曲調,隻是隔了太久,已經記不起是什麼了。
“好聽嗎?”二皇子忽然睜開眼看向季晏,盈滿了笑意的眼睛顯出灼灼的光華,“是我大哥教的,好聽嗎?”
季晏一下子整個人都不好了,尼瑪難道這是個被穿成篩子的世界,太子也是穿越人???不對,太子一舉一動都是宮中大事,不管胎穿魂穿都不可能瞞得了所有人,就算別人都瞞過了,也不可能瞞得過皇帝,那是和一屆穿越牛人葉骨城一起長大的主,稍有出格肯定能察覺得到。
“太子殿下還會哩曲?”
“太子?”二皇子嘴角扯出一抹嘲笑,抬手斟了杯酒,“他是高高在上的儲君,學的是禮儀治國,心中隻有天下蒼生父皇太後皇後,哪裏分得出心思教導兄弟?”
季晏注視著微微泛起波瀾的水麵,回道:“二殿下說的是石家的公子?”
二皇子短促的笑了聲,並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過了一會才道:“他們不配。”
季晏已經明白二皇子說的應該是前世裏的人,隻是不知這二皇子來到這個世界多久了,為什麼會和太子嶽家的小公子扯在一起,還教趙飛白拳擊和柔道?趙飛白昨日對季文寶暗下毒手,是他自己的主意還是趙家的意思,或者是二皇子的示意?三皇子是被利用了,還是本身也參與其中?
月初進宮謝恩,二皇子見他是偶遇還是特意?這次又匿名邀自己夜遊太液池說這些秘事又是出於什麼目的?難道是哪裏沒遮掩好,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