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豹那天依然坐在自己的床頭前，點上煙，又滅掉，開飲料，咕嚕咕嘟灌上幾口，依舊放下。一向心細的陸文君即使走得匆忙，也沒有把任何東西落在這裏，讓他連去找她的理由都沒有。最終，他脫下汗濕的T恤，換上水藍襯衫，抓起鑰匙徑直出了大門。
“對不起，她已經走了。”穿豔俗旗袍的迎賓小姐，挑著細細的眉毛告訴李海豹。“你付了賬，離開以後，她沒呆多久就走掉了，往那個方向去的。”她指著大路。李海豹匆匆說了聲“謝謝”，往那個方向追了幾步，根本就沒有人影。想了想，他摸出手機撥通電話。
電話響了三五聲，張夢妮還是接了：“怎麼樣啊李海豹，是抱得美人歸了，還是被美人一腿踢開了？”李海豹明知道她在電話那端看不見，卻還是瞪她：“說話別這麼帶刺成嗎？”
張夢妮偷笑，從李海豹的聲音和態度判斷，他必定是吃癟了。“好嘛好嘛。李海豹同誌，請問你是成功的從敵偽手中搶救回了陸文君同誌，還是讓敵偽把她給搶救了？”張夢妮說是要正經說話，語氣裏的戲謔卻越發重，“這可是組織交給你的光榮任務，完不成，回去改策劃。”
李海豹惱怒不已：“張夢妮是不是不知道啊，所有上班的人，這輩子最怕聽見的三個字，第三名，懷孕了，第二名，辭退你，第一名，改策劃，改策劃，改策劃！辭退也就算了，短痛總比長痛好，那也就是砍頭，改策劃那叫淩遲處死，五馬分屍！別讓我聽見這三個字！”
“別生氣，李海豹，正經說陸文君的事兒，怎麼樣？她是不是又擔心你工作問題，你怎麼對她解釋的？”張夢妮語氣凝重，李海豹晃悠到烤肉攤前，衝老板喊：“十塊錢的！多給辣椒！”轉頭衝手機喊：“我解釋，我有什麼能解釋的啊？我和她說理想，她和我說工作；我和她說工作，她和我說收入；我說收入吧，她又和我說家庭條件；我說條件，她又和我說發展前景……”
“那不是因為你自己搞不定工作嗎？你讀書的時候少讀了多少頁書，求職的時候就要多投多少份簡曆。找不到工作、做不成項目的時候想想寢室裏幹了些什麼，你把別人打工的時間用來打遊戲，現在抱怨人家瞧不起你，我都想抽你。”張夢妮下午正加班著，剛剛從熱點網的辦公室裏出來，趕忙和同事揮手告別了，換了隻手拿手機，坐進自己的車裏：“人家轉移話題那也叫矜持，你一糙老爺們擔待點，別把她嚇著了。你說什麼人家都答什麼，你又不是招聘麵試官。得了，今天算了，明天你約她談談吧。”
“還有什麼可談的……咳咳！”李海豹被烤肉串飄出的煙熏的嗆了。“說不定她都和人牽手親吻定終身了。”張夢妮打開車廂內的頂燈，將椅背向前調起，坐直了，從電話裏告訴他：“李海豹，你怪她水性楊花，怎麼就不怪自己腳踏兩隻船？孫悟空之所以能夠一眼認出妖怪，就是因為他不用再像你的瀏覽器收藏夾那麼長的列表裏到處找，李海豹，你的愛情列表太長了。”
“你要明白，愛情是什麼，愛情是你人生這棟房子中最頂上的一層，那一層經常是旋轉餐廳，豪華泳池什麼的，看起來很風光。但是你要明白，你人生的基礎是由下麵一層層蓋起來的，要有廚房有衛生間，有書房有臥室，那才是人生最結實最實在的部分，那個部分就是家人，是工作。有了這些，你才能向上走，追求愛情。”她單手把握著方向盤，但最終沒有發動車子，一直靜靜的坐著沒動。
“那你呢，你屬於豪華餐廳泳池，還是別的什麼？”李海豹想反詰張夢妮一次，但她的回答卻出乎意料：“我愛你。”李海豹莫名：“你這算是什麼回答？”張夢妮笑開了：“一個人找工作月薪剛剛過千，又怎麼可能在別人的感情生活裏永遠一馬當先？隻有我愛你。你讀書我就愛當學生的你，你工作我就愛當職員的你，愛找不到工作的你，愛到處吃癟連女朋友都拉不住的你，不管你英雄混蛋我都愛你，我愛的是你，雖然很糟糕但不可複製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