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鳴守在家裏，看收藏品店的生意，新開的網上鞋店由林銳和吳窈窕負責。他倆沒有進貨的車，隻能靠早先的帶鬥摩托運送大批的鞋。“這天這麼陰，是要下雨了吧？”吳窈窕抬頭看，林銳摸出兩包東西：“這，有雨衣，還是我弄來這跨子車的時候，賣給我的那人搭的兩件。”
“笨！人淋著沒事，鞋呢？這可都是紙盒！”吳窈窕推了他一把，正覺得有水滴落在臉上，還聽見路上人喊：“下雨了！”她心中著急，沒多想，就扯開雨衣往鞋盒子上蓋：“林銳你快來幫幫忙！”林銳本想安慰她：“不怕，這車速度快，又不走行車道不會堵車，我加速，一會兒就到家——嗯？”他腳踩好幾下，摩托都“噗噗”響了幾聲就沒動靜了，“壞了，熄火了。”
快入冬的雨，一點都不必炎夏的暴雨小，沒幾分鍾，街上人全跑光了。“你打的著火嗎？”吳窈窕問了一句，雨大的林銳都聽不清她在說什麼，“你，打的著，嗎？”吳窈窕大喊幾聲，林銳才回答：“沒戲了！你說，二十五站車的距離，走回去得多久啊？”吳窈窕沒好氣：“不知道！”
兩個人推著沉重的車和滿車的鞋，走在大路上，除了行色匆匆的路人、和飛濺著水花駛過的轎車，沒有誰陪伴他們。有一輛很好的橙色跑車“呼”地一聲竄過去，林銳想抬頭看看，那裏麵是不是一個富家子和他的明星女友，但什麼都看不見，車隻剩下一個橙色的小點。
吳窈窕回頭看，離剛才車熄火的地方已經很遠了，他們已經回不去剛才那風和日麗、一切都還平穩前行的地方了。“我不想幹這行了，我現在好想當個坐辦公室的臨時工，一個月一千都願意……”林銳帶著點絕望的說。吳窈窕低著頭，隻是推車，除了推車，什麼她都做不了。
雨衣很踏實、很安靜的蓋在那些鞋上麵，黑色的雨衣居然能讓他們感到安心，在這個暴風雨的傍晚，這是唯一能安慰他們的事情，雨衣下是他們的全部希望。地麵很快就有了積水，在覆蓋整個城市的雨幕中，他倆和這舊摩托，就像躺在舞台上，遲遲不肯下台的過氣演員，衣著豔麗，心懷希望，卻是所有人的笑柄。他們一點一點地向前挪著，在偌大的城市、如此的暴雨裏，林銳和吳窈窕已經分不清彼此，而成為了一個緊緊交纏、無法分開的整體。
“吳窈窕，別怕。”林銳忽然開了口，吳窈窕也很堅定地答應他：“林銳，你也別怕，一會兒就到家了。”話剛剛說完，吳窈窕看到了雨中依然明亮的電子路標：“哎呀，我們是不是走錯方向了？臨州路在那邊，五道街應該往北麵走，那樣才能上大路過江！我們走錯路了！”林銳愣住了，他舉目看到遠處的地標，鍾形的圖書大廈：“對，我們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剛才頂著雨走的那麼多路全白費了，林銳調轉車頭，沒有一句怨言，沉默著往反方向推。吳窈窕用食指將雨衣挑開一道縫，欣喜的報告：“沒損失，鞋盒都是幹的！”透過烏雲的、僅有的一點光線也沉暗下去，慢慢淪落進永恒的黑夜。而他們的心卻並不茫然，隨著路燈、高樓中的夜燈、霓虹燈亮起，他們仿佛覺得整個城市都在輝煌中閃爍：那種感覺，就是希望。
“來，我們說點高興的！”林銳隨著雨落的節奏，拍打著車把手。“我的理想，就是以後每天都特想上班，哎喲今天要上班了開心死了，拿工資拿到不想要，每個月發工資的時候，怎麼他媽的又發工資了，還讓不讓我活！多好的日子！”吳窈窕問他：“要不要喝飲料？”
林銳埋怨：“還飲料，淋雨都要淋飽了，我這幹脆麵都要泡脹成拉麵了！我們有個學長，去了一家互聯網公司，我和你說過，就是那個楊涵，他們福利那叫一個好，說年底還要分股份！以我的才能，保證五年升四級，女的見我就送花籃，男的見我都鞠躬，美死了我。”
“就那家互聯網公司，女的男的都當牲口使，睡在辦公室裏，你成嗎？”吳窈窕諷刺他，“就你，幹五星期就累死了，女的不用送花籃，直接改送花圈了，男的也不用鞠躬，直接三鞠躬了。”林銳急忙伸手攔她：“開玩笑的，大街上給我點麵子成嗎？快上橋了，過橋就到家！”
合租屋的門“嘭”一聲被撞開，“燕小鳴，快給我們報告喜訊，賣了幾十雙鞋呀？”林銳和吳窈窕兩隻落湯雞回到了家，帶著一身的雨水就往房裏撲。“賣不出去。”燕小鳴沒好氣的一句話，瞬間把他們從平安到家、鞋子都保住的興奮中甩出來。“為什麼啊？我們做的挺好的呀？”
“還挺好？我們是新店，規模不大，沒有鑽沒有皇冠，剛剛開店又沒幾個好評，誰願意到我們這裏來買？我們哪搶得過大店的生意？”燕小鳴離開電腦，平躺在床上，“我們不懂行情，連鞋的大小碼都分不清，流行趨勢是什麼也不明白，我不想幹了！”林銳和吳窈窕愣住了。